就被人踢下了矿洞,差点把腿给摔折咯,头一天采矿不达标,还把自己的手给磨出了水泡,磨破了之后满手血,痛得想给自己一镐子。但是现在你看——”
那人给后背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布满了厚厚的一层茧子,细微的手纹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几条像是土地干涸开裂了的粗线条盘踞在上面。
看到那手掌,后辈茫然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上过学,只不过后面辍了学,在网上投了简历,被一家说是什么走外贸的公司找上,需要到外地培训。这么一去,睁眼闭眼,就来到了这里。
原先他的手虽然称不上细腻,但好歹还有点白。现在经过多日的飞沙走石,加上顶上太阳的暴晒,皮肤表面已经干裂,纹样就像是乌龟的那层壳,带着些褐红色的斑迹,密密麻麻,让人作呕。
后辈以为这已经很难忍受了,但是身边人以过来人的语气告诉他,这还不是尽头。
明明那边还在施加着暴行,这边却是谈笑风生。看着大家习以为常的笑脸,后辈迷茫了。
阿甲什么话都没说。
打完人了之后,这还不算完,残暴无情的统治者从人群中随机点了几个人上去,让他们扒下新人的衣服。
蓦地,那些新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大惊失色。
哭叫声、挣扎和踢打声、打骂和无法反抗的崩溃嘶嚎,此起彼伏。
来这儿的矿工就等着看这一幕。他们睁大了眼睛,像是品鉴商品一样,津津有味地看着。
失去了最后一层遮蔽之后,新人们彻底崩溃了,无助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统治者看也不看,扔过去两件旧衣服,这些衣裤没有口袋,无法私藏和夹带。统治者监督他们换上,又喊了人过来将几个新人拉走,去登记领镐子。
过来第一天,这些新人就得工作,不会给他们缓冲回神的时间,更不会有人求情——至少明面上没人会去触这个霉头。
阿甲等着人群散开,来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旁边,和监督的人说明了一下情况,承诺自己愿意当这个刺头的前辈,开导对方好好工作。
监督的人指着他的鼻子警告他:“别打什么坏主意。”
阿甲拍了拍自己不自然弯曲的腿,笑道:“怎么敢?”
等新人在阿甲的帐篷里醒来的时候,阿甲正在一旁磨自己的镐子,用一块捡来的石头。
那架势,看起来不是在磨镐子,而是在磨一把锋利的、随时准备举起来砍人的刀。
新人才醒来,闹不清状况,磨镐子的声音听得他心里发毛,下意识撑起身体逃跑,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立时就栽倒下去了。
阿甲眼神都没变一下。
“他们要留着你做工,下手狠,但不会要你的命。这地方没有充足的医疗条件,你最好是自己能争气点,别死在这。”
说着,一把被磨亮的镐子扔到了新人的面前。
接下里的时间里,新人成了阿甲的后辈,作为前辈来讲,阿甲并不是一个温和好脾气的人,很多时候,新人都会被阿甲暴戾的气势给震慑得不敢吭声。
但无疑可以肯定的是,有阿甲给他点明方向,新人在这个矿窟没有遇到过什么刁难,甚至因为带他的师傅是阿甲,不少人对他的态度都是和和气气的。
新人暗地里一打听,似乎阿甲还收了许多个像他这样无法接受现实的新人。
阿甲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没人知道。虽然师傅带后辈可以领贴补,但是贴补的不是金钱,是食物,以阿甲的本事,在这一片地方早就混得顺风顺水,不需要多做额外的工作来吃饱喝足。
这一天,新人看到阿甲在沙地里写字。
新人没看到过阿甲这样的眼神,温情似水,好像一笔一划写的不是字,而是在描绘着家人的相片。
新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家人了,想起离开的时候还和自己的父母吵了一架,心里就一个劲儿的酸涩。发现找不到自己之后,父母不知道该有多着急,多么担心。
阿甲写完了字,定神地看了许久。这个地方不需要矿工会识字,新人也开始对这些文字感到陌生,但他还是依稀辨别出来,阿甲总共写了两个字,“光昼”。
光昼,好像不是一个通用的词语。新人正想着,突然听到阿甲意味不明地问他:“你想不想回家?”
新人想回家,想到要发疯。
在阿甲的叮嘱下,新人学会了谨言慎行,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想。
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不稳定随时会把人淹没在沙土里的矿洞,有的只是日复一日机械性的采矿工作,有的只是被打压到不敢起一丝反抗的心。
他想回家,想热了就能吃到的冰棍,想夏天里的大西瓜,想要在累了小睡一会儿的时候不会被鞭子叫醒,想家里那张不会捂出痱子的床。
更想自己头发花白了的爸妈。
他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阿甲嗯了一声,凝视着地上“光昼”两个字,看了许久,又给推平。
阿甲对新人说道:“那就记住这份想要回家的心。”
在这之后,新人又陷入了繁琐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