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
全部都是虫子。
昏暗的地下室绘满实行魔术的咒文,密密麻麻的虫豸细细簌簌地爬满墙壁与地面。看不到天空也看不到其余活物的存在。
攀爬、撕裂、啃噬、侵犯。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请救救我谁来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
少女满头冷汗地惊醒。
梦里的印象似乎仍然残留着,剧痛到了极点就是麻木。这感觉太过熟悉又太久没有经历,一时令她回忆起了某些不好的过去。
——啧。
她闭了闭眼,低下头,实木的圆桌上不知被谁摆放了一朵花——纯白的、层叠的、柔软的花朵。
果然是梦境的同调。不用说就知道某个梦魇又暗搓搓地出手了,不过藤丸立香现在更在意的并不是这家伙。
——那个孩子,正在呼救。
能够直接让她听见的乞求,该是有着出色的天赋又有着太过惨痛的经历。
少女神色微冷。又是魔道的胺臜事儿么?
她也没睡多长时间,至少这时候天还没有亮。少女起身,爱丽丝菲尔正在治疗久宇舞弥,卫宫切嗣又出门大概是去收集资料了。
于是她简单地修补了城堡的结界,加以定点的传送与一定距离的警戒。然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地灵子化,闭上眼放空思绪。
——继续呼唤我吧。
——然后,我会来到你的身边。
*
间桐樱睁开眼。
睁开眼也看不清什么。间桐脏砚将虫仓深埋地底,入目只有近于纯黑的暗红色的穹顶,以及刻印虫爬过眼前时见到的那东西丑陋的腹躯。
间桐家一向子嗣稀薄,偌大的宅邸空旷如同无法逃离的地狱。太过于安静的环境使得间桐樱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血肉被噬咬时的细微声响。
她呆呆地睁着眼。
应该是很疼的,但她已经感觉不到了,甚至触觉都近似于完全消失。很不可思议的现状,真要说的话,大概是痛感积累到了极致时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吧。
间桐樱当然没有思考其中原理,这对她而言已经是太过于深奥的问题。或者说她已经很久没有想事情了,大部分时候都处于半梦半醒的浑噩状态。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地下室入口透过来的一线微光。但那光是真的很细弱啊,只要一只虫子就可以完全遮挡住。
间桐樱的梦中也都是虫子,日日夜夜无论清醒与否都在侵蚀着身体与精神。或者有时候还会见到间桐脏砚俯视着她——也许是爷爷真的下来检查了?她并不了解。她已经没办法分清幻想与现实的区别了。
极偶尔的情况下,她也是会梦到好事情的。比如说妈妈与姐姐,还有爸爸以及雁夜叔叔。
但那些梦与回忆显得太过于遥远与脆弱,爷爷说过她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姐姐了。到如今女孩唯一清晰地记着的,也就只有这座宅邸了。
她已经不会哭了。
——因为没人会来救她。
她也不再会笑了。
——因为实在没有值得开心的事情啊。
咀嚼食物,向爷爷请安,然后自觉地来到虫仓,协助使魔为自己戴上镣铐。有时候雁夜叔叔会一起来,但更多的时候她是独自一人。
就是这样,已经无关折磨与否,而成为了间桐樱的【日常】。
最近雁夜叔叔似乎有什么任务,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但这种想法也只是出现了一时就消失不见。
女孩闭上眼。
她试图找回片刻之前的感觉——那一瞬间在梦里,她仿佛见到了光。
金色的、耀眼的、锐利的、温暖的、柔软的光芒。
——人间怎么会存在着这样的光芒呢?人类怎么能绽放出这样的光芒呢?所以绝对是梦吧。女孩这样想着。
梦境总会在醒来后淡褪成模糊的影像,而女孩不想忘记。但无论她怎样努力地回忆,也只能找到片段式的零星印象。
似乎是高塔与花海,燃烧的烈焰与游离的银白色的建筑。还有个大姐姐。
对,独自奔走的大姐姐。
那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旅程,因为哪怕间桐樱把梦境都忘得差不多了,也还能隐约察觉到跨越的时间之久空间之广。
梦里有烧灼着的死去的城镇,有丘陵之上的帝国,有波涛翻涌的大海,有浓雾笼罩的都市,有建立于丛林间的国家,有漫漫黄沙的大漠,有古旧却充满活力的城池,有瑰丽到无法直视的神殿——
她记不住更多了。
但大姐姐,最重要的大姐姐,她一直在前进。
就像……太阳。
明亮、耀眼、又一直在前方。
有月亮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有星星聚拢在太阳的身边。
间桐樱还太小了,她无法准确描述那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但她又太过于敏锐,因而模糊地感应到了一些什么。
只是那都不重要。女孩慢慢地眨眼,想着如果能够再见一次就好了。
如果能……真正地见到就好了。
有风。
……有风?
地下室本不应该有风,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