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丸立香站在那里。
一手扶着盾一手揽着同伴, 少女毫不畏惧地与即将消失的敌人对视。她的脊背挺得很直, 即使创口尚未愈合、即使新伤旧伤已经痛到麻木, 她也仍旧逼迫着自己不要倒下。
不能倒下。
被称作【异星神】的存在就在她面前, 也是直立的姿势,自发梢开始一点点消失。但祂仍然平静,目光中甚至还带着悲天悯人。
[你赢了。]
“我赢了。”
[你该高兴。]
“不,这实在太糟糕了。”
完全不同于最后一战的激烈, 在分出胜负的现在, 祂和她说话的时候就像和家中小辈闲聊的老人, 少女便也只像平常一样回答。迦勒底的课程多且杂, 战斗之余她也学习过礼节,大概是师资力量实在太好?最后达到了装作贵族也没什么违和感的程度。
但她抬起头望着败在她手下的敌人时,眼神却锐利到甚至可以说是无理。
......只是连玛丽也回归于座了。
所以不会再有一位皇后拉着她喝下午茶、教她演讲教她礼仪。如果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也没谁会温和地帮她改正了。
她仍然在失去。她一直在失去。
[你选择了旧世界。]
冗长的沉默, 异星的神明消失之前留下的话语简短且意味深长。
[——那你就必须要承担后果。]
藤丸立香终于乏力地跌坐下来。她护着玛修而眼前所见近似于世界的末日——这的确是一个世界的末日。
她看着看着就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忍不住落了泪。
迦勒底的御主再度踏上旅途后就已经习惯了忍耐,以至于到了现在,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心中也只是空落落的。
成功了啊成功了呢。藤丸立香想着自己应该开心的——但是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那些被她毁掉的世界、那些日日夜夜缠绕着的血与泪与悲鸣、那些充斥在梦境中的她的罪孽......即使英灵都在尽全力帮她分担这一切,到底还是......没办法轻飘飘地忽视过去。
即使是在异闻带藤丸立香也救过人——因为救人是不需要思考的。但如果来到这里本来的目的便是为了杀死他们......对谁都太残忍了啊。
给出希望、亲手收回。
获得感激、又被憎恨。
用无数“新世界”的消亡、换来她的世界的新生。
多么贪婪又......多么自私。
做错了吗?——没有。本就是异星神的阴谋、本就是鸠占鹊巢的事情。将入侵者赶回去挽救自己的家国,即使是最严苛的卫道士也不能多说什么。
但是、但是——那是一个世界。那也是一个世界。
异闻带中也有着那么多那么多无辜的人类。他们因她而死、他们被她所杀。
她觉得冷, 礼装中的保暖装置坏了吗?回去还是要和达芬奇说一声啊。大概没多久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然后又得经历些什么呢?
【必须要承担的后果】。
曾经的御主尚且能够抱有美好的幻想,在处理剩下的那些魔神柱时少女也幻想过未来——未来, 多美好的词啊。联合国应该并不会给她嘉奖?不过这也没关系。她想回家想见见记忆中已有些模糊的好友, 也想再度回到人群中。如果仍能够和英灵联系就更好了, 因为是很重要的家人。
但现在她没办法再抱有这天真的幻想了。接下来她会得到什么呢?金眼的少女慢悠悠地打开定位用的魔术礼装。是像达芬奇亲那样的背刺?或者是清洗记忆?再甚者直接杀掉她?她嘲讽地笑起来。这也没什么办法——这也是必将经历的。
“这里是御主藤丸立香。”
“——A.D.2019,■■■■■■■■,空想切除。”
*
“......”
“你又梦见了?”
太宰治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天地倾圮的壮观景象仍历历在目,映入瞳孔的却只是再平凡不过的所谓日常。对比太过惨烈即使是他都免不了有一瞬间的茫然,半响才“啊”了一声,慢慢地坐起来。
他愣了一会儿神,最后感叹出声。
“立香酱......曾经也好天真啊。”
英灵沉默了一下,揉了揉少年那一头棕毛,“的确。”
【封印指定】,不是从未听说过的词汇,只是心中尚且留存着天真与幻想,还不敢相信竟有人会恩将仇报到如斯地步,便不自觉地忽视了那种可能性。
所以藤丸立香是最出色的御主,且一辈子都成不了合格的魔术师。
“不说那些了。”对于自己的过去抱着某种抗拒的少女摇了摇头,“昨天去做什么了,今天困成这个样子”
“唔......又是些无聊的事情,无非就是又和GSS那边闹矛盾啦。”太宰治头一歪又倒下去,埋在乱糟糟的一桌子文件里,“森先生总是拿些无聊的东西来烦我,中也更是!只会动手超级糟糕!跟他搭档简直令人折寿!”
他抱怨这些的时候和同龄的少年吐槽学业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