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男人不敢置信地吐出两个字:“齐清?”
男人理着寸头,头发白了大半,眉眼间的沟壑与疲惫,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岁中年男人该有的。
齐清没应,他从药架上拿下一盒感冒灵,语气毫无见到熟人该有的波澜:“12块钱,现金、手机支付都可以,不接受刷卡。”
他说着把剩下的事交给刚进来的女人,脱下身上有些脏秽的白大褂,朝外走去。
盛明澜赶忙打开手机支付页面扫码,拿上感冒灵,就急匆匆跟了出去。
齐清的步子迈得很大,盛明澜好不容易追上。
“你是要去接你儿子吗,我开了车来,坐我的车吧,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聊聊。”
齐清面无表情,骑上门边的电瓶车,戴上头盔:“我很忙,没什么可以跟你这个大小姐聊的,别跟着我。”
电瓶车在狭窄的小巷里畅通无阻,不消一分钟就没了影。
盛明澜站在诊所边,回想齐清方才的话,蹙了蹙眉。
大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齐清说出这三个字时,带有很深的敌意。
盛明澜不紧不慢来到她车子停的地方,萧宁给她查来的资料里包括齐清家人的信息,齐清儿子的学校地址也在其中。
她输入导航,沿街往前开,没几分钟就追上了齐清。
齐清大约察觉到跟后面的黑车是她,试着加大马力,不过估计是发现两个轮子的车完全没有甩掉四个轮子的可能,就放弃了挣扎。
盛明澜也没逼得太紧,保持了一定距离,在后头悠悠跟着。
街面从萧条杂乱渐渐变得绿化优美起来。
齐清儿子就读于一所双语贵族学校,说来可笑的是,资助者正是导致齐
清现今处境的医疗事故的那位患者。
患者家属□□脸地追究医疗责任,要求医院将失职医生开除;患者本人却又唱白脸地表达对齐清救回性命的感激之情,为他儿子安排贵族学校,还有数额不小的助学金。
说矛盾也不矛盾。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一群有钱人,他们一边想羞辱他人体现自身的阶级优越,一边又想慈善救济宣扬自己的大爱无私。
于是他们给你一个巴掌,又施舍一点恩惠,然后让你快点来感谢他们的大人不记小人过。
齐清是个骄傲的人,他医疗事故的黑点,让他无法找到像样的工作,而他妻子两年前诊断出来的尿毒症,更是让他们整个家庭都不再骄傲。
盛明澜想,如果是她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也会向那笔救急用的助学金屈服。
到学校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盛明澜把车子停在街口等,看前面齐清突然刹车没往前开,这才奇怪地降下车窗往外看去。
这个时间学生们都放学走光了,两边人行道也没什么人。
除了路边在清理的一辆垃圾车,只有校门口的大花坛前格格不入地停了三辆轿车,边上围了五个小孩在推推搡搡说话。
方才车窗关着听不见声音,如今零零碎碎飘来几句对话。
“哈,新球鞋,你家这么穷,怎么买的起新球鞋,是不是偷来的。”
“没有,是我爸给我买的!”
“骗鬼呢,你爸就是个开电瓶车的,能有什么钱。”
“就是,要我看,只不准是你爸开电瓶车跑去给你偷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电瓶车这么慢,会不会跑半路散架啊。”
盛明澜听那帮小孩的笑声,眉头紧皱,她不放心地朝前面的齐清看去。
齐清就这么架着电瓶车,两只脚支在地上,没再往前。
他在的角度正好被一旁垃圾车挡住,所以没让那些小孩发现。
“诶,不是说你爸会来接你吗,人呢。”
“你爸身上每次都好脏好破,你们家不会是捡垃圾的吧,哈哈哈哈,好臭好臭。”
“才不是!我爸是医生,很厉害很厉害的医生!”
前面的电瓶车调转了个方向,开了几米,停回盛明澜车旁。
齐清低着眼,
攥在车把手上的指尖,松了松又握紧,他道:“可以帮我个忙吗。”
他停顿:“就当我欠你一次。”
盛明澜一言不发,踩下油门。
车子发出“昂昂”的轰鸣声响,蓄势待发。
正追着齐淮、想踩他鞋子的几个小孩一下子被噪音吸引,偏头看去。
只见一辆黑车直咧咧地朝他们驶来,声音像灌了风一样。
不过眨眼,黑车已经到了跟前。
一声尖锐又刺耳的刹车声刮过耳膜。
上秒还趾高气扬的小孩,看着离自己不远的车头,突然听到车子又发出和刚才一样的轰鸣声,对上车玻璃后盛明澜的眼神,只当她是想开车撞死他们,瞬间吓懵了,不约而同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原本等在车上的司机赶忙下来查看。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齐清远远看着这幕,被惊得喉咙噎了噎。
良久,他吐出一句:“这女人真踏马疯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