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诩木着脸看着喋喋不休的轩辕晦,他是有点不明白,到底也是天潢贵胄出身,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历经多少大灾大难,为何对这黄白之物如此斤斤计较。
“若是他日生变,要与乱党抗衡,仅凭肃州之力,完全是螳臂当车。何况肃州贫瘠,以后就是养活王府上下恐怕都成问题,你这般一掷千金……”
“啊……休屠楼,难不成做的突厥菜么?”赵诩颇有些造作地转身,径直进了酒肆,“小二,来个雅间。”
坐定后,也不管轩辕晦,径直点菜,“烤驼峰、酪酱、熊白……”
轩辕晦跟着他上楼,忍无可忍,“赵十九!我的话你听进去不曾?”
斜眼看他,赵诩凉凉道:“妾身用的是自家的嫁妆,与郎君有何干系?”
看他二人穿着,分明是哪个豪富胡商家的小公子带着男妻出门闲逛,小二匆匆扫了眼,谄媚道:“热洛河二位客官可要一些?”
“何为热洛河?”轩辕晦从未出京,自是不知。
“鹿肠、鹿血。”小二说罢,还无比猥琐地挤眉弄眼。
轩辕晦不明所以,“若是招牌,也无不可。”
小二隐晦一笑,退了下去。
一旁的赵诩狂笑不止,轩辕晦已觉怪异,“为何发笑?”
赵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怡情的……”
“怡情?”轩辕晦下意识地重复了遍,随即一张玉面胀的通红,“放肆!”
赵诩平复下来,给二人斟了茶水,“既不是我提的,又非我点的,郎君不分青红皂白地叱责妾身,实在是让人心寒。”
轩辕晦被他那几声“妾身”搞得一个激灵,再大的火都有些发不出来,又想起先前五十金之事,干脆一个人默默坐着生闷气。
“行了,”见他真恼了,赵诩想起他毕竟少不更事,不由温声道,“方才逗你玩的,鹿血虽是大补的好东西,但不想吃,不吃便罢了。”
轩辕晦咬住下唇,看着窗外。
这次他能就藩,父皇和邓氏一党整整磨了两年,其间做了多少妥协,付出多少代价简直无法估量。虽然最终换来的只是一个无兵无权无银两,只有贫瘠一州的藩王,可这
已然是山河倾颓时,轩辕宗室的最后一线生机。
若是苍天护佑,太后以及其亲族还有一点点忠义廉耻之心,那他甘愿永镇肃州,做个被众人淡忘的诸侯王。
可若是邓氏一党最终发难,他也定不会袖手旁观,就算以卵击石,也是以死全节,不坠祖宗威名。
“许多事情,欲速则不达。”话音一落,赵诩自己都觉得无比苍白。
轩辕晦抬眼看他,“你只比我大一两岁,怎么老是搞出一副老气横秋、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让你惊惶无措之事。”
“有,”赵诩细细将杯盏竹箸洗了,“赐婚那日,我就慌得很。”
轩辕晦立时语塞,干巴巴道,“对不住。”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我也只能勉力而为,不是么?”赵诩给自己斟了杯酒,挑眉看轩辕晦。
轩辕晦起身接过酒壶,给自己满上,高举过头顶,“该说的先前你我已分说清楚,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便不必再忸怩作态。若你不弃,你我便义结金兰,你居长,我便叫你一声赵大哥……“
赵诩打断他,“都说了不必惺惺作态。你我已有夫妻之分,何必再多此一举?待到功成之时,还怕没有别的关系?”
轩辕晦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是我糊涂了。”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所以,日后还请夫人多多帮衬……你花了五十金请来的那人,是个工匠?”
赵诩先是被那称呼一噎,后又苦笑道:“那五十金的事,郎君还挂在心上呢?不过郎君博闻强识,想来应知欧冶子?”
轩辕晦坐直身子,“竟是剑圣后人么?可你单凭那把锈剑,如何判定他的身份?”
赵诩自负一笑,“非我自夸,太学三座藏书阁,百二十间书库,不敢说尽数阅毕,最起码也看了八成。杂项兵类左数第二个柜子第三层第二本,《越地奇兵传》有载太阿剑长二尺二寸……“
不待他说完,轩辕晦激动地倾身向前,“太阿!那把威道之剑!?”
赵诩似笑非笑地看他,轩辕晦才知自己失态,轻咳一声。
“其实,若是世上当真有轩辕剑,我倒是想为王……郎君寻来。王者之威,霸主之强,哪里抵得上天命所归?”
轩辕晦按捺下心中狂喜,“这等传说中的宝剑,能得一把已是不负此生,我哪里有那么贪心?”
他凑到赵诩耳边,压低声音,“更何况若是做最坏的打算,日后逐鹿中原,不是正需要这把威道之剑?”
小二上来送菜,就见那高些的男子懒洋洋地靠窗饮酒,唇角如有一缕春风,那胡人与他耳鬓厮磨,说不出的风流旖旎,不由暧昧道:“二位客官,你们点的热洛河。”
见他笑容猥琐,轩辕晦赶紧坐回座上,挥手让他退下。
“玩笑归玩笑,这些都是大补大热之物,郎君年纪尚小,还是少吃为好。”赵诩夹了一筷子鹿肉,还未放进嘴里,便被轩辕晦打掉。
轩辕晦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