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晦冷哼一声,“谅你也没那个胆子。不过,现在枳棘先生久不醒转,咱们是先行回府,还是在此等候?”
“还是先回吧,”赵诩从袖中抽出封信笺放在案上,“如今咱们还暂住在刺史府,夜不归宿,怕要惹人猜疑。”
想到要早早回府和那帮官油子周旋,轩辕晦顿觉十万分的扫兴,撇嘴道:“也罢。”
见他心有不甘,赵诩抬眼看看天色,“已到了晚膳时分,肃州地处边陲,也不似长安有宵禁之说,若是王爷不疲乏,不如移驾市集,体察民生?”
“还可顺道用了晚膳!”轩辕晦瞬间又打了鸡血似的,一把挽住赵诩的臂弯,“那还不快走?白胡,好好看顾枳棘先生,转告他,我与王妃他日再来拜会。”
赵诩只来得及对白胡点了个头,便被轩辕晦拖走,苦笑道:“初识王爷时,我也想不到你竟是这般跳脱的性子。”
想了想,又道,“不过,在旁人面前,王爷的架子还是端的很足的。王爷只在我面前谈笑无忌,在下是否可以沾沾自喜一二?”
莫名有些赧然,却也无法否认,轩辕晦只好皱了皱鼻子,“本王是看得起你,还不谢恩?”
赵诩对着他笑,“臣感激涕零。”
轩辕晦颇为矜持地点了点头,马车一进市集,便掀开帘子,忙着观望街景了。
不知不觉,从赐婚到今日,已过去五个月有余,赵诩不得不承认,原先只觉得他与轩辕晦间将仅止于君臣,他日后将最多是个差强人意的僚属;可现下看来,这一路不说尽如人意,也是远超所期,尤其是轩辕晦,已然是他的意外之喜。
原本,天子与后党相争,赵诩犹在摇摆不定,可如今,就算他没有肃王妃的这个名头,他也绝对会站在轩辕晦这边。
尽管因年纪与阅历所限,他难免有些遇事慌乱、脾气骄纵的毛病,可对日后的上位者而言,他已足够难得。
小小年纪,便能为皇父筹谋,甚至自请离京,远赴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足见其忠孝毅勇;一路以来,星夜赶路、风餐露宿,赵诩都常觉支撑不住,可他却不曾抱怨半句,还有余力谈
笑风生、鼓舞士气,足见其坚忍旷达;先前被赵诩当面责难,虽意气出走,但最终能悔悟致歉,足见其自省坦荡;在邓党面前矫情自饰,作出一副温文懦弱,沉迷风花雪月的书生模样,实则颇为好武,更熟读兵书,足见其城府心机。
更值得一提的是,赵诩每与他议及权谋韬略,他多半都能立时心领神会,就算当即不能,略一思索后也会一通百通,更能举一反三,可见其剔透灵慧。
当然,赵诩托腮端详他侧脸,心道若是他再丑上几分,恐怕这些难得之处也便烟消云散了……
“怎么?”轩辕晦突然回头,湛蓝眼中映着六街灯火,竟如湖中红莲。
直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面前晃了数下,赵诩才回过神来,“我在想,该买个酒肆下来,既可做居中联络之用,更可常来消遣买醉。”
“买醉……一醉解千愁么?”轩辕晦率先下车,将赵诩也拉下来。
“留仙居,好大的口气。”
想来应是肃州最大的酒肆,热气蒸腾、熙熙攘攘,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客商或饮酒作乐,或相商要事,更有胡姬四处劝酒,热闹极了。
二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几个小菜。
轩辕晦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旋舞的胡姬。
赵诩挑眉,笑道:“确是个美人,郎君可是看上了?”
轩辕晦缓缓地摇了摇头,“从前见阿娘跳过。”
他七八岁时便痛失生母,难免面露惆怅,赵诩自饮一杯,“方才我言语有失,自罚一杯。”
轩辕晦也不客气,将自己杯中酒也饮了,“不知者不罪,何况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酒用菜,赵诩却突然顿了顿,对着某个方向笑道:“既然沈兄已然到了,不打个招呼,恐怕有失礼数吧?”
轩辕晦转头看去,果见一绯衣文士独坐酒肆一角,正坦坦荡荡地看过来。
对着脑中模糊记忆,此人不是王府长史沈觅,又是谁?
难怪方才赵诩一语双关,这不仅是指酒肆偶遇,更是暗指沈觅已到了肃州却不曾前来请安,有失体统了。
沈觅对小二吩咐了几句,自己端着酒杯走过来,对他二人作了个揖,“给二位请安。”
轩辕晦与赵
诩对视一眼,便不答话,将沈觅扔给赵诩,只自顾自地喝酒用菜。
赵诩淡淡看他一眼,“何时到的?”
沈觅气定神闲,“前日便到了。”
那也仅比他们迟了两日……
“怎么,在凉州宣王不曾留你?还是安阳侯招待不周?”赵诩凉凉道。
沈觅环顾一周,“此处人多口杂,非要在此说么?”
赵诩微微侧过头,意味不明地笑笑,转头看轩辕晦,“那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道?”
轩辕晦懒洋洋地扫沈觅一眼,颔了颔首。
沈觅躬了躬身,落座便为他们斟酒,“我家小尚在长安,待到了秋日,便将他们尽数接来。”
“骨肉团聚,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