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晦快马加鞭赶回肃州时,赵诩正在倾盖堂处理政务。
但凡出入王府之人均有些见识,对这原颍川郡公世子自是不敢小觑,更遑论王爷在王妃面前都得避其锋芒,哪里还敢对他有半分不敬?
因此肃邸的规矩向来是不分前堂后院,赵诩也得以明目张胆地插手政事。
“王爷还在巡边,也不知何时回来。”沈觅感慨道,“只愿皇长子是个慢性子。”
赵诩抿唇,掩去心中不安,“雅鲁克路远,还得翻过天山,难免路上多耗些时候,只望轩辕晥未至凉州……”
沈觅点头,又低声道:“殿下,明日夜里,此番采买的安息钢便可抵肃州,是先运回王府,还是直接给欧先生送去?”
往常这些铁器均直接运去欧悬那里,可赵诩今日颇有几分心神不宁,便道,“还是先运回王府地下,日后再作处置。”
“是。”沈觅恭谨退下。
赵诩摩挲着手中茶盏,不由自主地想起轩辕晦来——也不知他回纥之行可还顺利,是否谈妥,一路必定吃了不少苦头,肯定熬的面黄肌瘦,回来抱怨连连……
“不好了!”沈觅去而复返,跌跌撞撞地跑回来。
赵诩心里一颤,沉声道:“何事惊惶至此?”
“魏王轩辕晥已到凉州,说是思念手足,要来肃州探望咱们王爷,怕是这两日便要到了!”
长沙窑的白瓷盏在地上摔得粉碎,赵诩面白如雪,冷声道:“立刻着人给王爷送信!”
剩下的两日,整个王府人心惶惶。
不断有探子来报,魏王已过甘州……
魏王已过岐州……
魏王尚有二十里便到肃州……
十里……五里……
“殿下,可要出城迎候?”沈觅心下忐忑,面上却是不显。
其余的属僚不知真正的轩辕晦已在天山之外,还当他仍在巡边,故而只担心在新任安西大都护面前失了礼数,却不知若是被轩辕晥识破,等待肃州的将是惊天祸事。
“王爷到哪儿了?”赵诩靠着软榻闭目养神。
白苏颤声道:“听闻魏王前来,王爷已提前停了巡边,急急忙忙往回赶了,估摸着最多三日便可回府。
”
掂着手中棋子,赵诩缓缓道:“我虽是内眷,不便见外客,可王爷不在,我要是再不出城相迎,恐怕旁人会说我肃王府不知礼数。沈大人,命肃州城六品以上官吏尽数出城迎候,白苏,取我的全套冕服来。”
因赵诩是天启朝第一个男王妃,先前并无旧制,故而在大婚时礼部颇费了一番功夫,最终定下的王妃冠服与王爷冠服并无多少不同,仅将头上紫金磐龙冠上的四爪金龙换成鸣凤罢了。
赵诩更衣完毕,掸掸袖子,“也罢,便随我出城会会这大伯子罢。”
肃州上下在城门口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见远处亲王仪仗缓缓而来。
赵诩躬身道:“肃王巡边,王妃赵诩代迎魏王大驾。”
车中并无人应声,赵诩也不着急,直直站着。
过了不知多久,就听一人扬声道:“怎么,肃王府当真无人,让内宅妇人抛头露面么?”
肃州官吏心中均是一震,谁不知晓肃王与王妃一体,更传言肃州上下的粮饷均由王妃嫁妆所出,今日这新来的安西大都护当众折辱王妃,众人均有些不忿,可到底平日沈觅等人调、教有方,倒也无人发出声响。
赵诩笑道:“魏王乃是王爷长兄,也便是诩的兄长,这世上哪有兄长到访,弟媳不恭迎之理?若不是诩鲁笨手拙,按照民间的做法,诩还得要洗手作羹汤呢。”
“鲁笨手拙?”轩辕晥冷笑,“本王倒是觉得弟妹这张利嘴可是巧的很。”
赵诩垂首笑笑,“请皇兄入城。”
“肃州一地,统共不过两万余亩,肃王已去了半月有余,别说是肃州,就是整个陇右道,快马加鞭也可走遍,五日前本王便六百里加急传书过来……”
轩辕晥话锋一转,“本王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无奈此番身负圣命,须得当面传旨的,可肃王迟迟不来,这莫不是藐视朝廷、不尊君上?”
这帽子扣得太大,不光沈觅等人惶恐不已,就是赵诩面上也微微变色。
赵诩掀开衣摆,徐徐跪下,“肃州贫瘠荒僻,官道不甚通达,收到传书后我便立时命人传给王爷,但恐怕王爷体察民情,身处偏远之地,纵使有心,也难立时赶来,请魏王恕罪。”
说罢,他以
首顿地,跪伏在黄土之上。
“哼,”轩辕晥冷笑道,“这样罢,本王皇命在身,不传旨意绝不进城,而不见肃王,绝不传旨,想来四弟正疾驰而来,也不至用上许久,咱们便这么候着吧。”
他不免礼,不免罪,赵诩也不好起身,便只好保持那个姿势跪在地上。
随行之人噤若寒蝉,呆愣当场。
沈觅左右逡巡一圈,众人皆不敢多言,也纷纷跪下。
此时正是酷热时候,就见诸人汗珠如雨般滴落在地。
赵诩一边跪着,一边在心里痛骂轩辕晦——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到现在还未归来,那暗卫被调、教得再好,到底不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