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时间段,跟他们速战速决。等洋人反应过来我并非买办,要拆的轮船是广东号,那码头里只剩一个废架子,船厂和铁厂的人差点打起来。”
林玉婵好像听着交响乐,乐不可支,问:“那蒸汽机呢?”
“汽轮和蒸汽机核心部件完好。但我之前想得太简单。洋人的蒸汽轮内外配套部件太多,不是随便都能装在中式帆船上的,要改装,费用巨大,得不偿失。我干脆把蒸汽轮机也卖了。旗记铁厂恰好接到朝廷造军械的订单,要得急,于是高价收钢铁部件,决定打破杯葛,问我买了蒸汽机,给了这个数。现在他们铁厂洋商还在内讧呢。”
林玉婵看到他袖口下的手势,屏住呼吸。
“这……这基本上回本了啊!还赚了!”
洋人火轮贵就贵在动力装置。广东号搁浅报废,损伤的都是外壳。
大清官府贱价卖了轮船,又任凭委托的外资工厂高价回收轮船上完好的机器部件——官场效率低,人员冗杂不通气,这种乱烧钱的举动年年都有,以前都便宜洋人,这次让苏敏官精准薅了羊毛。
苏敏官轻声说:“我干脆又把燕子号卖了。凑足三万两,买了这一艘——旗昌洋行最近投机棉花,缺现银。这船虽是二手,只下水不到一年,基本部件都新,最高航速十二节,我……很喜欢。”
林玉婵只觉得自己变成个栓船的木桩子,脸上约莫写了个“囧”,他的话语听在耳中,转成画面,在她脑海里自动剪辑成一部节奏飞快、配乐辉煌的大片。
好半天,她才想起来表示服气:“这些操作……都是你这两个月里……忙出来的?”
苏敏官原本注视轮船,却忍不住又一次回首,欣赏她那不加掩饰的崇拜的神色。耀眼的日头照射在轮船钢板上,再折射进她眼珠,原本漆黑的眸子,一错眼就成了深琥珀色,里面婉转灵动,盛满真挚的光。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番疾风骤雨的运作也不算什么。他动作太快,不少洋商还等着看笑话,看不到他修船,以为他融资失败,已经破产。直到在报纸上读到消息,才后知后觉地赶来,苦着脸“祝贺”一下,让他辛辣刻薄地接待一番,那叫一个舒适。
旗昌洋行那个金能亨经理,直到轮船过户,才见到他的真容,发现轮船居然是被中国人买走,而且就是那日拍卖场上碰到的狡猾中国人——鹰钩鼻都气歪了,差点拔枪,好歹被人劝了回去,当场砸了一幅十七世纪油画。
那股春风得意的劲头也无声地过去了。洋商被打脸的丑态多难看,比不上她一抹笑。
两只蜻蜓飞过她身边,扇扇翅膀,飞向高高的瞭望台。
苏敏官弯腰拉缆绳,放下踏板。
“参观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中国第一艘轮船是1855年宁波商会从广州购买的,主要用于护送漕运打击海盗。船长叫张斯桂,后来入曾国藩幕府,还认识容闳。所以这里小白的船我写的是“上海第一艘”(历史没记载,编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