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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婵不客气,等苏敏官走了,在他的凳子上一坐,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把方才从史密斯那里套的情报简略记了下。
好像还听到史密斯在头等舱走廊里大声跟船工说话,打听“一个穿男衫的中国姑娘”到底哪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见。
她哼着小曲,在小书架上找书。
惊喜发现,当初她在一堆旧书里找到的《国富论》,已经被苏敏官读了开头几章,标出些不认识的词。
她也带了自己的书。英法对照的两本《基督山伯爵》,已经啃到了男主越狱的剧情。她也已经总结出了一些法文的语法规律,还有少量常用的寒暄用语。
“呀。”
苏敏官立在门边,百无聊赖地打响指。
她迅速红脸,小声问:“等了多久?”
他佯怒,白她一眼,进舱关门。
“懒猫。睡个没完。”
她躺平任嘲,赶紧将那窄床上的床单拉拉平,被子枕头摆整齐。
然后殷勤作态,“请。”
苏敏官在船上视察了一圈工作,填了一叠即将使用的报关文件表格,又跟几个相识的友商乘客寒暄聊天,甚至跟唐廷枢谈妥了下一年的免税`票——这姑娘还在睡!
真是来借机休假的!
林玉婵“嗯”一声,刚要走,又忽然犯坏,悄悄走到床边,弯腰,鼻尖轻轻蹭上他脸蛋。
苏敏官呼吸加速,眉梢微微一挑,耳珠热起来,忍住不动。
“对了,”她轻声说,“三等舱小妹可不可以求个特惠待遇,今天借你的盥洗间呀?”
忽然又有人看到船舷栏杆后立着个穿男装的姑娘。这可不得了,村民呼啦一下又围上来,像看猴子似的,朝着林玉婵指指点点,眼露十分鄙夷之色。有人义愤填膺地指指岸边一块大石头,然后用力把石头推下水。咕咚一个大水花。
林玉婵忍不住蹙眉。这啥意思?
“放在他们乡下,姑娘家抛头露面出远门,跟男人厮混在一起,要捆起来沉塘的。”
背后忽然响起一个轻描淡写的声音。苏敏官来到她身后,给她解释了这个动作的意图。
林玉婵再看看岸上村民那仇视的眼神,打个寒战。
苏敏官轻声一笑。见左右无人,伸了胳膊,大大方方搂住小姑娘肩膀,把她往自己胸前一揽,下巴点在她额头。
林玉婵慌乱了一刻,马上就看到,岸上村民的眼神仿佛见了鬼,有人捂眼,有人尖叫,有人张嘴跳脚,隔着半个长江,指着他两人怒骂。
她忽然扑哧笑出一声。随后忍不住跟苏敏官双双大笑,抬头看他一眼,主动送上半边脸蛋。
……
林玉婵赶紧从苏老板怀里钻出,假装自己只是走错路。
船副江高升人如其名,管船是一把好手,做事一板一眼,可惜情商不佳。猛一看见面前两个人,愣愣地道:“诶,林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这里乘客免入,你有事找我,别老麻烦我们老板。”
他说完,自觉十分替老板分忧,挺胸抬头往旁边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