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人生道路,找个老实人嫁了。
不料,等到合约真正进入倒计时,苏敏官才发现,人的自控力是有限的。私欲是无止境的。
“只歌舞还不够。”他忽然不认账,轻轻摩挲她肩头,喉结明显地滚了一下,“不满意。”
她丝毫不觉危险,笑问:“那,你还要怎样呀?”
苏敏官余光瞥见那窄小的单人床,枕头边铺着她的细发带,床头架子上摆着小铜盘,里面盛着她摘下的耳环。
原本是他私人办公的地方,现在却处处是她的痕迹。
他的手指蓦然收紧。她平日那么精细,现在却不设防,还问他怎么才满意,议价权拱手相让,他若真的开口提条件,她敢答应么?
就在此时,就在此处,他一只手就能把这小东西推到被子里,按着她那带点薄薄肌肉的细胳膊,按着她窄窄的腰,狠狠地欺负个透,直到他消气为止……
明知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还上他的船,占他的舱,赖他的床,拿他的东西送别的男人。
他蓦地出一口浊气,腾地站起身。桌上那些憨态可掬的小纸人腾空而起,纷纷扬扬地飘然下落。
苏敏官摘下墙上挂的厚斗篷,披上,推门而出。
“哎,等等……”
林玉婵不知所措,不知他何来这么大气,连忙也披件厚衣服,扣个帽子,追上去,跟他连上几级台阶。
船舱顶层的露台,平日少有人来。航行时寒冷风大,没有乘客故意上来找罪受。
如今轮船静静停泊着,露台上便没了风,角落里积了些落叶尘土,地面雪白,洒了重重月光。
几里之外的安庆码头,值夜岗哨中亮着朦胧的灯火。
水波流淌,旷野无人。
苏敏官回头,一把揽住穿得胖乎乎的小姑娘。
几层厚衣隔开了身体的热度。一股寒意贴地袭来,将滚热的头脑降了温。
“我还是气你。”苏敏官偏头,眼神指着下方甲板,以及甲板下那黑得浓郁的江水,正色道,“不光今日。还有前日,你从那里跳下去,我快急疯了。我依旧在生气。”
林玉婵忙道:“我是……”
“为了救人。我知道。可我就是自私,就是记仇。我开始以为你是失足落下去的。我那时什么都忘了,船行、会务、手下那么多靠我吃饭的兄弟、一整船聒噪的乘客,我都把他们当作不存在。我那时想,若是找不到你,我也留在长江里,不上来了。”
林玉婵抿紧嘴唇,僵直无措。
苏敏官平日里城府深深,心里千般弯弯绕,能说出来的百中无一。就算偶有一句真心话,也是深思熟虑地混在玩笑逗趣里,他才觉得安全。
这是头一次,他如此直白坦率的,把自己心底的脆弱剖开来给她看。他声音压在喉咙里,克制地别过脸,月光勾出他唇边一道苦涩的笑。
他轻轻叹口气,双手拉她的帽子,让毛茸茸的帽边盖住她的双耳。
“阿妹,你总是这么气我,我会短命的。”
他的心扉只大敞了那么几秒钟,随后神色收敛,又回到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
林玉婵低头,看到自己胸口不受控制地微微起伏。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她用力吸了吸鼻子。
在无边的寂静中,他的声音像剔透的冰雹,一下下敲击在她心里。让她想不顾一切的抱住,捂化那块冰,给里面那颗冻伤的心脏,轻轻度一口热气。
“是我不对。”她倔强地说,“但若让我再选一次,我也不会改主意。我依旧会跳长江,但会事先让人通知你一声。地球仪我还是会送,但不会骗你是卖了钱,而是会实话实说……你怪我,我只能受着。你不痛快,我也只能……”
她抬头,看到苏敏官愈发阴沉的神色,忽然踮起脚,扳着他后颈,在他绷着颤抖的嘴角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软软的。
她学着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坏笑着,小声说完:“哄着。”
话音未落,就看到苏敏官脸色一寒。
随后,那张隽逸绝俗的面孔借着夜色沉下来,捕捉到那双无理取闹的红唇,不由分说地衔住。
月色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