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跟眼下的情境比对,消磨时间。
船商们的画舫漂远了些,暖红色的灯笼一闪一闪。里面人影摇晃,觥筹交错,看不出哪个是苏敏官的影子。
这应酬时间有点长。苏敏官迟迟未归。
商人的应酬局,不喝酒还好,喝了酒,吃喝嫖赌无一不聊。要从中摘出有用的信息,就得捏着鼻子听人胡吹海侃。
苏敏官当然不喜欢,不过他也能忍。
台上的戏曲曲调开始飘忽,翻跟头的人影也开始重影。林玉婵打呵欠。
洪春魁小心推开门,问:“姑娘,要夜宵么?”
林玉婵点点头。
“吃什么?”
没等她回答,洪春魁忽然诡异一笑,低声说:“姜撞奶吃腻了吧?给你来点咸口。”
林玉婵满心郁结一下子被捅开个缝,扑哧笑道:“难为你了,真把他教会了。”
洪春魁笑道:“可不敢当,敏官比我难多了。为了学这一碗,手都烫了好几次。”
林玉婵奇道:“做个姜撞奶怎么会烫手?”
洪春魁两手一摊:“我怎知。舵主天赋异禀呗。”
这日,上海租界县城以外解除宵禁,让市民们能尽情赏戏到天黑。
到了下午,街上不少人就进入过节模式,拎着酒菜走亲访友。林玉婵也就关了商铺。她早早就包了义兴的船,请自己的员工和商会理事们看戏,统一刷个好感值。
虽然从她自己的喜好出发,实在不觉得看戏有多好玩。但大家喜欢呀!
掏钱就是了。
林玉婵被他问得不好意思,扭身拒绝回答。
什么反骨,不过是身为拥有尊严的正常人,最正常的反应罢了。
只有在封建畸形社会里,才被人看作是“反骨”。
不过……苏敏官有一点说得对。若非被他带得坏了,若非看到一个身有反骨的土著也能活得潇洒,她是万不敢出头冒尖,面对社会的毒打,敢于小小反击一下的。
别的时候怎么应酬都行,唯独今天他不奉陪。
他吩咐洪春魁几句。洪春魁于是出去婉拒:“不好意思,我们老板有点忙……”
“忙还来看戏?”友商们明显不信,“难不成舱里是谁的温柔乡呀,哈哈哈……别躲,窗上有影子哈哈哈哈……”
随后又有人说:“敏官,你可曾听说,今年几大洋行要联手对付咱们搞船运的?大伙正在商量对策,想听听你的看法。”
苏敏官还未答话,林玉婵忽然笑了。
“去吧。正事要紧。去商量一下。”
心中被她那风筝线割出的血淋淋,忽然没那么疼。
他在华人船主中是出了名的勤勉较真。今日若为着不着调的情感纠结,把生意事业推到身后,传出去惹人笑话。
阿妹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小白。
就算分开了,日后回忆起这没出息的最后几个钟头,她也只会皱眉头。
最后,林玉婵再回到苏敏官的船舱,吃了剩下的罗汉豆,兴致上来,凭记忆背几段《社戏》,跟眼下的情境比对,消磨时间。
他将豆腐羹盛入小碗。细细的豆腐丝散开在滚汤里,如同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