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息。
唐廷枢端坐堂上,取了盖碗茶,吹一吹热气,睁开一双近视眼,打量这个秀气的少年僮仆。
“小林啊,看在你忠心为主的份上,我才多说两句。讲得多了,我不好做人,你懂吧?”
林玉婵依旧不明所以。方才那戏班子的班主明明白白告诉她,去“上海总商会”门口闹了整整一分钟。可那洋楼是公共用房,眼下早已打烊,没人应门,戏班子只好走了。
圆桌旁,怡和买办唐廷枢和宝顺买办徐润,两人正在友好地商议一块位于浦东的地皮的归属,也在留意门口动静。听得洋老爷顺口把自己开除大清国籍,两人都有些尴尬。
唐廷枢揉揉近视眼,看清来人,赶紧站起来拱手见礼:“敏官,哈哈……请了你好几次都不给面子,今日还是洋人面子大。来,坐。”
徐润给拉了个凳子,吩咐中国仆人换新茶。
沙发和酒是给洋人准备的。买办们纵然腰缠万贯,在洋人的地盘上也十分有眼力见,不做那僭越惹人嫌的事。
苏敏官眉尖不易察觉的一蹙,轻声反问:“洋人面子大?”
尽管在苏敏官听来,里头的西洋音乐并不算悦耳。小提琴走调,单簧管劈音,长笛吹得满是口水声,那控制节拍的长号更是着急上火,好像个追捕逃犯的巡捕,一路下坡带加速,把整个曲子带得连滚带爬,刹不住车。
方才那告密的驼子,此时换了一身仆从衣裳,正在拖地板。
看来是被洋人安排了一个安稳工作,这才有恃无恐地揭发义兴船行。
乐声暂停,厅里一片掌声。一个穿黑西服的洋人巡捕督查上台讲话,感谢大家的赏脸到来。
“这个年轻人最终还是想通了,克劳福德先生。”他对身边的巡捕房督查说,“从明天开始,义兴船行及其名下的地皮资产,都将升起美国旗。我真是等不及看到那美妙的一幕。”
克劳福德督查不忘自己的职责,一边用嗅盐救治淑女,一边大喊:“冷静!大家冷静!都留在原位!我是巡捕房的总督查克劳福德!现在都听我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