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仔?”
这个被老豆卖了换大烟的小女孩,初见她时还是缩头驼背、见谁都害怕的可怜虫;可不知从何时起,她竟似完全变了一副模样——长高了,肌肤丰泽了,笑起来的时候容光焕发。美则美矣,却让他平白感到不适。
林玉婵盯着他手里的帖袋,不无眼红地问。
王全哼了一声,“你管不着。”
林玉婵故意看他身后:“这钱是谁给你的呀?”
王全冷笑不答。
炒房致富这种发财捷径,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呢?
“你管不着。反正你要知道,你们博雅的茶叶很快就卖不出去了。你要是敢再增产,我就反诉你偷我秘方,擅自牟利,叫衙门传唤你!”
“林姑娘呀,你带来的那份洋行齐价合同,大家都研究过了。”常保罗喜气洋洋地说,“欧洲那边,有人造出了更高效的纺纱机,今年洋行接到的欧洲纱厂订单翻了五番,印棉也涨价,所以会从中国大量收棉花。价格也会涨。我已让三娘家里多置棉田,换优种,新来的五位兄弟姊妹中,我管老赵要了四个,从现在起,就开始预订优质棉田、机器和仓储,晚了可就抢不过别人啦。”
原棉价格好似龙卷风,在新的一年里越吹越高。有商会的信息整合,不少华商都改行或者增加棉花业务,打算投身其中,搭上这班快速便车。
博雅公司已有去年的基础,起步比别人早一些,此时游刃有余。
“差不多啦……”黄老头笑道,“总之,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想当年我揣着五十银元来上海,差点死过多少次,才挣出后来一番身家。不是我埋汰你,王老板,当年我要是像你一般谨慎,如今还在某个棉花铺子里跑堂呐!”
林玉婵点点头,表示理解老赵的心情。
她倒不觉得毛顺娘是偷懒。她要真想划水,回家给自己绣嫁妆被子,不比天天泡在茶叶堆里强。
那个小姑娘虽然机灵,但对商业买卖之类的事不太感兴趣,唯有对茶叶本身十分敏锐。
林玉婵也就让她发挥长项。
“这样才对嘛。”她故意冷笑,不但不服软,反而拱一句火,“上海洋场的规则,您看谁不惯,就在生意场上见真章,别使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什么贩猪仔啊,送女人啊,一概没用的哦。”
王全听了一耳朵夹枪带棒,气得七窍冒烟:“你敢教训我?”
林玉婵有一点小小私心。金能亨泄露的那份合同,博雅的自己人都已吃透了,但是在商会例会里,她并没有全交代,而是根据外部商业环境,选择性地放信息。譬如洋行统一想搞生丝价格,她就把齐价合同里关于生丝的收购份额放出来,让做生丝的大伙心里有数,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这个策略,到目前为止还算有效。义兴商会声名鹊起,短短一个月内,加盟成员增了一半。
而且别人是跟风,林玉婵心中有底。她从容闳的信中读到,美国的内战依然没有止歇的迹象。美国北方多数机器厂都转做军工,制造国家急需的要件,导致容闳一个外来客,生产民用机器的订单被排到了好几个月以后。
老赵还没开始汇报,忽然洋楼门口风铃响,进来一个跑街伙计。
“几位老板,实在不好意思。”伙计团团一揖,捧出来一纸合约,“我们洋行最近资金周转上有些困难,东家思来想去,在您这订的茶叶合约只能先送还,等日后再找机会签……命小的一定要跟各位老板好好告罪,大家以后还是朋友……”
黄老头摇摇头,愤恨地说:“托那林姑娘的福,小老儿现在还真赚不到什么钱。不过,你可以继续投资房产股票呀!”
王全苦笑。能调动的现银,都已经送到“英联房产公司”去生利息了。他总不能再变出本金来。
黄老头见他为难,眯着眼,嘴里吐着一阵阵辣味,小心建议:“其实,王老板不妨试试抵押借款……很多炒地皮股票的人都这么做,一本万利。等赚了利息,再赎回来便是……”
王全微微变色。直觉告诉他,风险有点太大。
销售员先入为主,马上信了林玉婵的话,忙道:“不会不会,敝号在工部局正规注册,绝对不会骗人。王掌柜赚的钱都投到生意里去了,没拿回家也情有可原——太太您是不知道,他把自家商铺,上上下下的资产、器具、还有库存的那些新茶老茶,全都抵押换了钱,如今全投在敝号的股票里。方才他是来取分红的。不瞒您说,这一次的分红,又比您上回来问时增加五成。太太您别犹豫了,赶紧投资吧!”
林玉婵听着张百万天花乱坠地夸赞王全的魄力,心中只是惊愕无比。
他把德丰行的账面资源,全都抵押炒房了?
刚才他去钱庄,就是去干这个的?
难怪他有恃无恐!
销售员先入为主,马上信了林玉婵的话,忙道:“不会不会……敝号在工部局正规注册,绝对不会骗人。王掌柜赚的钱都投到生意里去了,没拿回家也情有可原——太太您是不知道,他把自家商铺,上上下下的资产、器具、还有库存的那些新茶老茶,全都抵押换了钱,如今全投在敝号的股票里。方才他是来取分红的。不瞒您说,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