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我们家不缺那点稿费。今天晚上你就回家收拾东西,”康普顿先生敲着手杖命令,“我给你买最早的一班船票回威尔士,和你的母亲一起,到你祖母的农庄上好好过两年日子。她上次来信时提到了一个年轻的医生……”
不管康普顿小姐到底哪年结婚,还是根本不结婚,这个假设必须安排上。
人群从英领馆大门涌出。泰勒律师灰头土脸,穿着中国下层劳力的衣裳,一时没人认出来,一下被挤到了十几码外。
侨民们欢声笑语,心满意足地议论着:
匆忙成婚之际,她被爱情冲昏头脑,满心是奔向新生活的喜悦。全然想不到,把自己的一生寄托在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身上,会带来多少无尽的烦恼。
但她更想不到,在法律和道德的双重夹缝里,居然还能找到一条曲折转圜的路,尽管细得几乎看不见,但毕竟有人将它踏了出来。从那条路的尽头,吹来一丝自由的风,让她觉得,命运重新回到了自己手里。
她是衣食无忧的大小姐,被圈在小小一粒远东明珠之中。就像一个生活在华丽城堡里的脆弱的公主,旁人不让她踏出城堡的大门,因为周围都是险恶的泥潭和野兽。
她在书中读到世间疾苦,叶公好龙地学会了平等和抗争,也壮着胆子偷偷出门探险,以为自己是披荆斩棘的勇士。
“你就是错了!你对社会最有用的贡献就是嫁一个好人!道理你都懂,你就是要跟我作对!为了满足你那点可笑的出风头的意愿,全然不顾整个家族的体面!只要你一天不悔过,就别想出门!”
康普顿先生看自己的女儿哭得伤心,气哼哼地站在一旁,狠下心不看她。
然后,铜锅里的茶叶通过链条,输送到筛网上,随后又转到另一个案板上捣压,最后,深色的茶叶从管道里倾泻而出,几个伙计摆好马口铁罐,接满之后,放到另一个平台上称重、密封……
果然,洋人也逃不过人性规律。康普顿先生遥望庭审大屋,面容落寞,无奈地摇摇头。
“E.C.班内特先生今日大出风头。会有许多人,出于各种目的,去调查他的背景。”他最后低声说,“我不希望再看到以这个名字署名投递的稿件——投去别的报纸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