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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同时发了两封信,分别寄给他的伯乐曾国藩,以及京城总理衙门,通报在美订购机器一事的进展、预计送达的时间、以及请求朝廷做好准备,提供合适的厂房安置这些机械云云。
“……面子是赛天要紧的,嘛事能讲,嘛事不能当面讲,嘛时候该说嘛,嘛时候不该说嘛;都得事先想过。姐姐您聪明赛秀才,但见了官,不能太麻利,当然也不能反应太慢,不能太格色,但也不能别人说嘛就是嘛……”
这些礼节性的贺帖,她也不指望让官夫人看到。多半是府里统一收拆,她也从没接到过回信。
今日收到有一品夫人钤印的信,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玉婵心中咚咚跳,目光逡巡在最右边抬头,鼓起勇气往下读——
她松口气。
在上海广州老城厢,街道狭窄,容不下一辆马车;然而在这里,一条条道路宽得像广场,可以在中间组织网球赛。
放眼望去,除了几座斑白的佛塔,找不到高层的建筑。整个城市仿佛二维铺开,一眼望不到边界。
街上轿子众多,有时是女眷的丁香小轿,偶尔走过高官的轿子,慢悠悠地前呼后拥。开路的兵丁手执黑皮鞭,在地上抽出响亮的声音,提醒行人避让。
林玉婵想,这就是首都的排面吧……
美中不足的是,这些街道都是泥土覆盖,没有铺砖铺石。有些路段年代久远,路面被人走出一个个小坑小沟。
冯一侃拎着一包行李,远远看着林玉婵跟潘大爷谈笑风生,觉得他这半辈子码头白闯了。
洋场里出来的姑娘,都这么开放的吗?直接跟陌生大老爷们搭讪?
而且还成功了?
他赶紧追上去。
潘大爷也是一肚子苦水,好容易有人伸只耳朵听,也顾不得矜持了,心里倒是也闪过念头,这陌生姑娘莫不是碰瓷儿的骗子。但转念一想,他都快揭不开锅了,有啥可骗的?
没几句话的工夫,让林玉婵请到路边小馆里,要了份爆肚。
“再添份芝麻酱。”潘大爷唉声叹气地提筷子,“其实就是我妹夫一句话的事儿,他偏整景,装清高,就是故意给我添堵!”
潘大爷才不给文祥留面子,滔滔不绝开始诉苦。
他是文祥夫人的嫡亲哥哥,年轻时在关外贩皮货,攒下点银两。如今老了,想过稳当日子。自家妹子在京里享福,他也就带着家小搬来北京,寻思找个生意做做。
中国人讲究民以食为天,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开饭馆。于是在正阳门外盘下个烧鸭店。因着是闹市,生意还不错,够他每天玩鸟下棋的。
谁知上个月,对面新开另一家饭馆,好家伙,赔本赚吆喝,又是打折又是发广告,还请了个书法家写了牌匾。百姓爱新鲜,潘大爷的饭馆一下子人走茶凉,每天亏得他心肝颤。
首先,小潘夫人对两年前那个弃婴念念不忘,近来又沉迷西洋照相术,托她姐姐向林玉婵索要一**翡伦的近照。
这个不难。林玉婵寻思,等下次去孤儿院时,托洋教士给照一张便是。
其次,文祥夫人在信里表示,听说林玉婵对外夷之事十分熟稔,于是来信问了不少洋务方面的事,让她尽快回信解答。
林玉婵吃了一惊:“让我?”
第一反应是,朝廷里没人了?轮到文祥夫人来招揽洋务人才了?
随后更是奇怪:“她怎么知道我在做外贸?”
老赵终于算完账,凑过来,细读这封京城官夫人来信,啧啧称奇。
而且因着船运价格战,船票史无前例的便宜。从上海到天津,头等舱船票只要十块银元。
天津卫九河下梢,本是水陆码头,五方杂处的居民。这津门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行商脚伕们都是燕赵大汉,脸上透着野气。林玉婵一个小小广东妹,在南方都嫌矮,此时简直成了个小兔子。有人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到她跟前,才发现有个“绊脚石”,连忙告声罪,绕过去。
木桩子上钉着官府告示,称近来华北地区捻匪横行,令百姓不得与匪军接触,否则法办云云。
只能低头谢了,好在手边带了一包洋货,价值远远超过一匹布。赶紧拿出来。
刚要一口气说出孤儿院的变故,文祥夫人却忽然打个呵欠。
“随口提一句的事儿,没关系,没有就没有。我该去准备午饭了,今儿老爷回府里吃。失陪了。”
林玉婵一口气噎在胸口,眼看文祥夫人起身离开,只能结结巴巴说:“告、告辞……”
太平军灭了,还有捻军。终清一代,农民起义从没断过档。
如今博雅公司通过安庆茶栈,在内地包了茶山,从产茶区直接收毛茶——萎凋、揉捻、发酵的步骤都在当地进行,而后续的十几道外销精制工序,以前需要专门的技术人员手工完成,如今大部分都可以交给机器,产量惊人。
当然,这些加工工序的具体细节以及各种参数,报纸架上取一份上周的报纸,都是严格保密的。但林玉婵不介意让群众看一看蒸汽机工作的过程。
西洋人在上海造厂,万里迢迢运来先进机器,通常喜欢藏着掖着,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