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贵有些丈二的和尚,“乾隆二十四年九月初一?是供城隍来着,哪年九月初一不是都供城隍么?”
终究是六年前的事儿了,王永贵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可是在宫里当太监,都当到了各管一摊儿的首领的级别,自是都油滑的。王永贵知道王永奎今儿忽然问起来,这其中便必定有缘故。
“只是,老弟啊,你想知道什么,你好歹提醒老哥我一声儿。”
王永奎垂下眼睑去,“九月初一供城隍,舍卫城还有抬着城隍游街的仪式。那必定有人扮小鬼儿,戴着小鬼儿的面具、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在城隍队伍前头引导着,取城隍镇鬼的意头去。”
王永贵点头,“那自然是有啊!”
王永奎眯起眼来,“哥哥若能记起当年扮小鬼儿的都是谁,那兄弟我就有法子救哥哥你出去了!到时候儿哥哥不但免了罪去,说不定还能立功呢!”
王永贵眼睛一亮,“能扮小鬼儿的自然不是宫里谁都行,那必定得是学过戏的去啊!”
王永奎眼睛便一亮,“在南府学戏的内学学生?”
南府又分内外学,外学是宫外延揽进来的艺人,因不住在内廷,故此相对称为“外学”;而宫内年轻太监跟着学戏的,就称为“内学”,这一群学戏的太监也都统称为“内学学生”。
.
进了六月,婉兮的宫里就越发忙碌了开。
暗地里是婉兮与玉蕤等人都在悄然设法,回击这一番赵德禄诬告之事;而明里,则是皇上那边早给过了信儿来:婉兮的皇贵妃册封礼将从六月初十日开始举行。
钦天监给了吉时,礼部向皇帝请旨之后,已是定下在六月初十日,先在太庙后殿与奉先殿,举行告祭礼;
六月十一日,则正式举行婉兮的皇贵妃册封礼。
谁都没想到,五月初九日刚诏晋皇贵妃,这才时隔一个月,就要举行册封礼了!
这是皇贵妃啊,绝非其他位分可比。冠服的规制更高,织造所需的时日原本要更多……可是仅仅一个月,就要举行册封礼了。这一个月的光景,实际连从江南织造将礼服运回来的途中所费都不够。
——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上早就为婉兮预备好了皇贵妃的册宝、冠服去了。
由此可见,皇帝绝不是临时起意进封婉兮为皇贵妃。这一番准备,至少从半年前便已经开始做去了。而这册立为妻的心意,更早已是多年前至今,依旧未改的。
正副两位册封使,皇帝也已经亲自圈定:册封正使为当朝领班大学士、军机首揆、忠勇公九爷傅恒;册封副使为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陈宏谋。
这已是傅恒第二次作为婉兮的册封正使了。
傅恒作为领班大学士,乃是朝臣之中地位最高之人。当年那拉氏册封皇后的时候,才是傅恒担任册封正使;而那拉氏册封为皇贵妃的时候儿,册封正使仅仅是来保而已,皇帝根本就没派出傅恒来。
而婉兮,从贵妃的册封礼,册封正使就已经是傅恒了。
也就是说,皇帝是派出了皇后的册封正使,为婉兮的贵妃、皇贵妃两次册封礼来册封。这规制,已经可说逾越了。
当得了皇上这个任命,九爷傅恒既欢喜,又惆怅。
能再度作为九儿的册封正使,亲自送九儿坐稳皇贵妃之位,这自然是他最大的心愿;可是……他心下已是动了要为九儿豁出自己去的心,那他所有的行事便都要于六月初十日之前就全都完成,否则将有可能影响九儿的册封礼。
可若在六月初十之前完成这一切……他怕自己已经要负罪,便没有资格再为九儿的册封正使了。
傅恒尽管一向是谨慎之人,可是因日子已然紧迫,他在眉宇之间还是泄露了一点端倪。
这一点子端倪,便是旁人未必能察觉,便是察觉也只以为是忠勇公在担心乌什平叛之事;可是赵翼却不这么想。
此时的赵翼,身为纂修官,正在国史馆里,参与《通鉴辑览》的修纂。
《通鉴辑览》是皇帝亲自下旨,敕修的一步自上古至明末的编年体通史。
为修纂此书,朝廷专设馆局,以大学士傅恒、来保、尹继善、刘统勋四人为总裁,设副总裁七人、提调官十五人、收掌官五人、纂修官十二人、校对官十人、总校官十二人。
其中因来保已经溘逝,尹继善还尚在江南,而刘统勋已届七十,故此傅恒在忙碌军机处大事的同时,还要在国史馆里兼起更多的责任来。
赵翼身为纂修官,又一向是傅恒最为欣赏和倚重的“笔杆子”,故此赵翼所担的责任亦是重大。傅恒每次到国史馆来,都与赵翼面谈。
就因如此亲近,赵翼才能从傅恒眉宇之间,清晰地看到了那抹忧色。
赵翼心下也实在难以放心,这日终究还是小心问了出来,“下官斗胆问公爷一句——后宫,可还太平?”
凭赵翼与九儿多年凭借那些笔记、话本子的神交,傅恒便也叹了口气,将婉兮在宫中所遭遇的困境简单讲述。
傅恒只是将自己要豁出去为了九儿的事,隐去不提。
赵翼也是陡然挑眉,“竟有此等事!”
傅恒淡然敛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