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所言不虚,次日的清晨,汴京果然落了雨。
只是雨并不算太急。
卯时正,太史筝立在闺房廊下,羽扇豆蓝色的衫裙浸在潮湿的天色里,她今日髻上未簪花。浮元子自东厢而来,在递上一把绿油伞后问候:“小娘子,非得今日去吗?若不然叫人套辆牛车也好啊。”
“欣然起行,何谓乎风雨?”筝摇摇头,婉拒了浮元子的请求。
眼瞧绿油伞撑过她的头,人抬脚朝外走。
浮元子便不再相劝,她就这么一直目送着主家离开。
可谁知太史筝却在跨门前回眸,“傻圆子,别多挂心,我去去便回。中午饭,我还回来吃。到时候给你带份糖霜蜂儿可好?”
“好!”浮元子轻软的声音落进烟雨,太史筝微微一笑撑伞而去。
难料,出了门,天竟放晴。
这雨当若人心,变了又换。太史筝无奈收起油伞,抬脚时却是一路轻快向东路潘楼而过,待到望见宣德楼的翘檐,便又调转方向朝南往相国寺去。
更难料,道旁坊市喧闹,诱惑堪若繁星那般。
热腾腾的晨食!香喷喷的茶饭!
是端出一笼又一碗。
怎么办,好饿要不要吃饭?可在太学当官,辰时初便要上值。时间不多,又怎么办?
太史筝站在御街的街头“望饭兴叹”——啊,见个郎君怎么这么难?最终不知是崔植筠的魅力打败了早饭,还是筝的好奇心使然。
她竟然能饿着肚子一股脑走出了朱雀门外。
接下来,待到过了龙津桥,太学便近在咫尺。可她还是没能抵住桥南西面张家油饼铺那饼香的诱惑,毕竟汴京城唯武成王庙前与皇建院前的油饼最盛。
这好不容易来了,哪有不买的道理!
应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于是乎,太史筝说服自己,高高兴兴地跑去买了两个蒸饼,四份糖饼。
只是没成想,她刚抱着纸包的饼从店里出来,天竟下起了大雨。
大抵是这雨初时不急,叫人掉以轻心。猛地大起来,惹得路上行人与摆摊者开始纷纷躲避。只瞧不一会儿,这热闹的龙津桥头,便落得寥落寂静。
好在老爹昨夜叮嘱,筝并未同他们一般掉以轻心,才能如此怡然自得咬着糖饼向太学走去。
辰时初,刚刚好。
完全不耽误瞧上那崔二郎一眼。
可当太学将近未近,太史筝却又为路边那在雨中摆摊的阿婆停下脚步。
筝下意识垂眸望向地面,只见一张破布上堆着十几颗被蓑衣遮盖的白菜。当筝再抬眸看那阿婆自己,却是被风雨打湿了白头。
悲悯之心生出那刻,太史筝望着阿婆酸了鼻头。
好大的雨,是否该将阿婆的白菜全部买下?好让她早些归家?可阿婆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可怜她?而且这么多白菜买回家,放坏了,不就可惜了……
筝的顾虑有很多,却从未想过错过自己的事该如何。
待到笑着将伞撑过阿婆头顶,筝同阿婆说:“阿婆,这雨好大,能否借您身旁的矮凳歇歇脚?”
良善的人,从来良善。
阿婆闻言二话没说,为她擦去凳上雨水,邀她坐下。如此,二人并肩而坐,筝便也能暂时为阿婆挡去那风雨无情。
望雨水顺伞檐而下,看行人匆匆断魂。
筝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打开话匣,阿婆也不太爱讲话。二人抬眼时尴尬一笑,还是筝先鼓起勇气开了口:“阿婆,下雨了怎么不归家?亦或是将摊收去,暂且避避呢?”
阿婆闻言看向眼前这不谙世事的小娘子,笑中带着慈祥,“老身家住远郊,来一趟这汴京城不易,总想着将这菜卖完再回去,可一早起碰上这雨,只买了两颗出去。不过不妨事,这雨下不了太久,一阵过去便罢。往前家里耕田,披着蓑衣就把活干了。倒让小娘子挂心了。”
筝摇摇头,“没事阿婆,我还要谢谢您留我歇脚呢。那阿婆,待会雨停了。您也给我称上两颗带回家去。”
“好,老身便宜算给你。”
阿婆出声应下,筝撑伞笑着,祖孙辈的两个人温暖邂逅在充满寒意的烟雨中。
筝想,若错过见他的机会便错过吧,至少自己遇见了阿婆,至少自己买到了张家油饼铺的糖饼。也不枉从城东跑了这么远。
糖饼,
对,糖饼。
太史筝这才想起怀中揣着的饼,“阿婆,这么早,您一定还没吃早饭吧?这是我刚从张记买的饼,还热着。您尝尝。这可是京城数一数一的油饼铺。若非今日赶得巧,都买不到。”
“多谢小娘子,老身吃过来的。还是小娘子留着带回去吃。”阿婆推拒。
筝却诚心要给,只瞧她将油纸包紧,随手塞进了阿婆身边的小篮子,“那您现在不吃,晌午肯定会饿,就留给您待会儿吃。切莫与我客气,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饼好吃,请您一定尝尝。”
筝的盛情难却,阿婆便只剩道谢。
但瞧太史筝塞罢油饼,又道帮忙:“对了,阿婆,我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我来帮您卖菜吧?”
这是筝觉得最好的办法。
如此既不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