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芸锦的印象中,方安进从小被亲娘溺爱,养成了“我身体不好所有人都得让着我”的霸道心态。她嫁进方家时,方安进已经病得很重了,偏偏脾气还坏得很,谢芸锦不会干家务,成天就跟这小子和婆婆互相对骂,方安远夹在里头,哪哪儿都讨不着好。
习惯了他病重的模样,冷不丁瞧着不远处虎头虎脑身体壮实的半大小子,算算时间,迷糊了。
这家伙是怎么在短短几年间瘦成那副皮包骨的样子?
“喂!”方安进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双手反撑着后腰,挺起圆鼓鼓的肚皮,用下巴和鼻孔看人,“你哪儿的!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那模样,给他带个假胡子搁戏台上哇呀呀两声,谢芸锦还会捧场投几枚赏钱。
“有没有礼貌呀你!问别人名字的时候不知道要先自报家门么?!”阳光晃人,谢芸锦眯着眼,盛气凌人。
记起上辈子的事就生气,她忍不住想教训两句这小鬼头。
方安进被她的话给弄懵了,五官都皱到一块,挠头问身边的小伙伴:“啥叫自报家门?”
一群小萝卜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晃脑袋。
躲在大孩子身后的小不点奶声奶气:“我娘说过!就是跟她讲‘我叫方安进’。”
方安进不高兴了:“我才叫方安进!”
小不点跺脚:“对呀!告诉她我叫方安进!”
“你咋能叫方安进呢?!你叫方红星!”
谢芸锦还等着小鬼头回话呢,对方却和一个小不点起了内讧,颇觉没趣地撇撇嘴,转身正打算走开,却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她回头一看。石头沾水打滑,方安进从上面跌落到水里,整个人仰倒着,溪水漫过身体,只露出一张呼痛的脸。
谢芸锦小跑过去,方安进正捂着屁股嗷嗷叫唤,手肘因为撑了一下擦出伤口,十分狼狈。
她呼出一口气,说道:“诶!能站起来不?你们几个!都别傻站着了,去叫大人过来!”
小萝卜头们一窝蜂地跑走,谢芸锦看着和记忆里相去甚远的方安进,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她发现自己心中并无多少同情与可怜,反倒因为曾经不对付的人吃了亏而生几分痛快,虽然这辈子他还什么都没做。
“怎么了?”沉稳的男声响起,谢芸锦被吓了一跳。
“路昉!”见到来人,她惊讶地喊道,没察觉自己的语气中还带了些欢喜。
思绪一转,谢芸锦反应过来:“来换山参的就是你啊!”
方安进见到穿军装的大人,也忙不迭叫唤:“解放军叔叔救我!”
路昉冲谢芸锦微微颔首,紧接着蹲下身,查看了下方安进的情况。
骨头没折,只有几处皮外伤,屁股有肉垫着,最多明天多几块淤青。他将人拎起来,小孩还没他腿高,浑身都湿透了,捂住胳膊肘龇牙咧嘴。
“上来吧,我背你回村。”路昉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沉声示意。
方安进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去,谢芸锦想到他手臂的伤,诶了一声,踌躇片刻,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只说:“我这儿有药。”
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她从陈广福那儿要来的,本打算什么时候遇到路昉再给他,没想到碰上这情况。
路昉起身的动作一顿,随即道了声好,拍拍身后的小孩,把他放下来。
伤口浸了水,倒没什么泥沙,谢芸锦又贡献了自己的粉白手帕。路昉抬手接过,鼻尖嗅到一缕清甜的香气,与曾经在她身上闻到的一样。
他迅速扫清脑海中浮想的画面,动作利落地将伤口处理干净,然后把药膏敷上去,用手帕包扎好。
去叫人的那些孩子也回来了几个,浑身湿哒哒地边跑边喊:“方安进,我们把你大哥叫来了!”
一直在呼疼的方安进身躯一震,抿着唇不出声了。
谢芸锦发现了,不免有些稀奇。
这小子居然会怕方安远?
事实证明,不但怕,而且如同小鸡见了老鹰,就差没泪眼汪汪了。
快步走来的方安远往地上扫了一眼,冷声道:“腿没事就自己起来。”
小鸡仔立刻爬起,扯到痛处还下意识哎呦两声,然后慌忙闭上嘴巴。
方安远注意到他手上包扎好的伤口以及那方手帕,深深看了眼谢芸锦,对两人道了谢。
等人都走光了,谢芸锦还没回过神来。
她突然发现好多事情似乎都和原来有所不同。或许是因为自己偏离了剧情,才造成许多意料之外的影响。
比如关系颠倒的兄弟俩,又比如她身旁的这个男人。
想着想着,谢芸锦鬼使神差地抓住男人的手臂。
路昉微怔,垂下眉眼。
少女的手柔若无骨,肌肤紧紧贴着自己,好像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一起,发烫发热,连着心跳都躁动起来。
“怎么了?”他温声开口,曜石般的眸子里浮上一层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抓着她的“良药”,谢芸锦没了重生后遗症的心理负担,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那药我原本是给你准备的。”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