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发现林池声音里的颤抖,陌轻尘迟疑了一下,开口问:“怎么了?”
声音很轻,就像飘在空中。
林池竭力保持平静:“让我…看下你腿上的伤。”那么多天她只来得及在最初的几天上过药,后面几日根本没精力去过问陌轻尘的腿。
“不用。”
陌轻尘轻轻拂袖,让开了一些距离,托着林池吃完的碗,道:“我再去盛一碗。”
他单手推着轮椅出去,木轮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空寂中响起,显得寂寥而落寞,连陌轻尘的背影也似乎瘦削了许多。冷风一缕掀起陌轻尘的白发,若牵丝的蝶翼,越显单薄,几片落叶坠于陌轻尘的肩上,脆弱的叶片在肩头盘旋片刻落入碗中,他也像是浑然未觉,只推着轮椅渐渐走远。
心口一瞬被揪紧。
他还是…看不见么?
房间里有淡淡的潮气,窗棂和墙面都泛起姜黄,陈设也相当简陋与陈旧。不知道陌轻尘是怎么找到这里,又是怎么带她来的。
看不见,腿不能动,没有知觉,而且他…
林池用手背抵住唇,这样才能稍微克制心里蔓延成灾的心疼。
是为了来找她。
是为了来找她陌轻尘才会变成这样。
“轻先生,要帮忙么?”
门外响起声音,林池抬眸去看,一个蓝布衫的少年正立在那里。
陌轻尘盛完粥出来,神色平静:“不用了。”
少年刚想说什么,看见林池“啊”了一声,才走到林池身边,大眼睛好奇的眨了眨:“你醒了?你真的睡了好久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睡这么久呢!”
林池:“呃…”
少年满脸八卦的继续:“喂喂,你和轻先生是什么关系啊?你是他娘子么?”
林池:“呃…”
“出去。”陌轻尘淡淡道。
少年有些不满,嘟起嘴:“别这样嘛,轻先生,我只是好奇而已啊…”
“出去!”陌轻尘再一次重复,语气更简短。
少年被吓了一跳,又嘟囔了几句,抵不过陌轻尘的威压,只好怏怏离开。
再一次把粥碗放在床沿边,陌轻尘微微移开脸,道:“喝粥。”
他的手只从袖中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但林池一下捕捉,下意识想要握过陌轻尘的手,却被陌轻尘感应闪过。
“手为什么…不给我看?”
陌轻尘将指尖往袖中缩了缩,还是那句:“没什么,喝粥。”
粥水里那片落叶还坠在碗中,深绿一片,有些突
兀,随着粥水饮入,咀嚼出的苦涩滋味一直蔓延进心底。
他们所在的是个不大的小村子,人烟稀少,偏僻至极,放眼望去不见高屋建瓴,只有低矮的一座座民居。一条溪流自村外流淌过,数株荷花于水面中盛开,淡淡荷香四溢,清浅而淡雅。
旁晚时分,村中升起炊烟袅袅,烟雾缭绕腾然,遥遥看去,倒似一副晕染水墨画。
林池出了门在村中转了转,很快找到那个少年。
叫住他便问:“我…睡了很久么?”
少年见是她,立即道:“当然啦!三天!你睡了整整三天了诶!还不够久么?轻先生一直在照顾你呢!”
“陌…他是怎么带我回来的?”
少年快步跑过来,一脸期待的看着林池:“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啊!不过我跟你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林池愣了一下,终是点头。
少年的叙述很简单,三天前陌轻尘一身血衣抱着林池冲入村中,起先村长还以为是敌袭,却不料对方只是托着林池让大夫救她。村长一时心软之下就留下了两人,还将一个废弃无人住的院落给了陌轻尘。陌轻尘看不见,腿上似乎也受了伤,可固执的不肯让人近身,即便大夫也是如此,就连照顾林池也是自己亲力亲为,所以村里大都以为他们是夫妻。
不过…
少年眼神闪烁:“轻先生刚来那日满身血污,白发披散,谁都没看清他的样貌,等他洗换过之后,咳咳…”他顿了一下,“全村的姑娘家都不这么想了…”
林池怔了一下,点头:“…我理解。”
陌轻尘那张脸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出众的过分。
少年眨了眨眼,“对了,那你到底是不是轻先生的娘子啊?”
是不是。
有些问题其实不需要答案,只要顺从内心便好。
心忽然快跳了一拍,林池轻轻点头,吐字清晰:“是。”
少年扁扁嘴:“果然秘密什么知道了就变得没有趣味了…不过还真奇怪,既然是,轻先生干嘛一直不肯说…啊,轻先生…”
林池霍然回头,就见陌轻尘正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神色不辨。
少年见状,说了声告辞就一溜烟消失。
陌轻尘推着轮椅一点点接近林池。
林池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舔了舔唇,道:“我…”
话音未落,已经猝不及防之间被陌轻尘拥入怀中。
紧闭的眸轻轻颤着,泄露了主人并不如表面平静的情绪,温热的唇在林池的边颊蹭了蹭,才叹息般道:“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