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郁没有心。
可他是真心想要与魅姣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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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的第一日,大胆的猫妖就坦白想跟他成亲,他胸中一震,险些脱口而出他没有心。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而是与她定下了半年之约。
云郁看得出,魅姣是个安分不下来的小猫妖,如果不纠缠他,她很有可能会去纠缠别人。
他不想让她去纠缠别人。
说来奇怪,这个想法毫无道理、毫无逻辑,也毫不符合他以往非黑即白的风格,可云郁就是不想。
野外的篝火边,猫妖拙劣地假装护身法器失效,压着嘴角以人身钻进他的怀里。云郁不着痕迹地环住她,心里再次毫无条理地想:
她是我的。
那时他还不知道,世间万事,但凡与情之一字有所牵扯,皆会变得没有道理、没有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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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西域的一路上颇为曲折,也曾发生险情,一人一妖彼此搭救数回,又夜夜耳鬓厮磨……别说半年,连半月都不到,云郁便决心与魅姣成亲。
因为发现魅姣不习惯西域的气候,他甚至开始准备搬家。
住了几十年的街区小院地契已经交接完毕,他与别人换来许多赤金沙,打算垒成坚固安全、又可以随时放进法器里的屋舍,赤金沙中暗藏小世界,宽敞凉快,最适合猫咪打滚儿。
他去九重天上寻天河水,满心想着要与魅姣成亲,没想到买下他小院的潭公子会整理后院,在后院翻出他早年间的书信,还把这些信都交给了魅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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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潭公子怜悯的注视下,魅姣打开那些陈年书信,还以为会发现云郁的几个红颜知己,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却是:
“贫道不生情根,诚不知情爱滋味几何……不过红尘中多痴人,贫道亦不屑与之为伍。”
与他通信的似乎是个藤妖,对他这番言论不置可否,回信道:当世便是得道高人也不敢说自己情根悉断,云郁兄此言未免托大。
“贫道未曾妄言。与凡人不同,贫道生来就不曾生心,既然无心,又何来只在心尖托生之情根?”
“……贫道恨不能此生都对男女之情敬而远之……”
“不过世事无常万变,或许有朝一日贫道对红尘事实在好奇,浅试一二,也未可知。”
与云郁通信的这个藤妖后来修炼出了差错,走火入魔、为祸一方,云郁毫不犹豫便将他杀了,尸首妖丹就地摧毁,只把信件带了回来。
等魅姣翻完全部信件,只听潭公子劝道:“这通信的妖与云郁情谊不浅,他居然也说杀就杀,着实让人胆寒……
我看姑娘是个好妖,不得不劝姑娘一句。无心之人就犹如冰寒之铁,用真心是暖不透的,姑娘还是快跑罢。”
魅姣送走潭公子,兀自枯坐在原地,等到云郁回来,一言不发依偎上他的胸膛,屏着呼吸去听他的心跳。
云郁刚从天上回来,还以为她要与自己亲近,便没来得及用灵力伪装出心跳,只毫无防备地伸开双臂,想要抱她入怀。
她侧耳去听,却只听到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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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心?”
云郁浑身打了个冷颤,这才看见散落一地的信纸,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魅姣——”
“你没有心!”
魅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拂袖就要离开,云郁下意识跟在她身后,被她用尽力气狠狠推远:“混账!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猫妖仿佛炸起了全身的毛,用尽一切办法也要从他身边跑开,近乎崩溃地叫道:“你敢!你要是还敢跟上来,我就立刻杀了你!”
云郁僵硬地立在原地,胸中明明一片空荡,却震颤得有如擂鼓,仿佛是他从未存在过的一颗心,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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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姣不让云郁跟着,但西域鱼龙混杂,他不放心她一个妖在外行走,最后还是追了出去,只是与她隔了很远的距离。
他看着她在街边买酒,大骂,痛哭,酩酊大醉。
他想起那夜在沙丘里,猫妖喝葡萄酒喝得微醺时曾跟他说过,她最讨厌道士,因为有个叫“赵行云”的道士抛弃了她,那场离别太惨烈,叫她至今还会做噩梦。
“不过,你是不同的。”她搂着他的脖子嘿嘿地笑,“你也是个臭道士,可我喜欢你。讨厌你一本正经的死板样子,但也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第二日在沙丘边醒来,她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云郁却牢牢记住了赵行云这个名字。
那时他只顾着让自己别问,企图让她把那个赵行云忘得更干净一点,哪怕在醉酒之后也不会提起。
眼下他看着茶寮内再次大醉的魅姣,却卑劣地想道:
只是微醺就会让她失去记忆,那今日她喝了这么多酒,明日她会不会也忘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将她带回家里,枕边放上一颗醒酒珠,准备等待明日她的反应,来决定自己是判罪画押,还是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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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心。”
魅姣没有忘。
“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瞒到你我生一堆小猫崽子,然后再告诉我你没有心,你不会爱上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