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踌躇,徘徊。尽管他的脚步早已被门外的风声掩盖。谁也不知道名满天下的小李探花此刻在想些什么。
只见枕河屋里还亮着灯。
李寻欢还在犹豫扣不扣门的时候,枕河却已开口问道,“何人?有事吗?”
李寻欢咳嗽一声,扬声道,“是我。”
“李探花?请进。”枕河有些不解,却没多想。
于是李寻欢推门进屋,一眼瞧见吊在绳索上睡觉的枕河。
枕河知道李寻欢来了,却不知道他来干啥,她也没有翻身下来的意思,依旧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
李寻欢注意到这孩子睡觉的姿势很平稳,仿佛睡的不是几根吊在半空的布带子,而是高床软枕,锦被狐衾。
还在做心理建设时,平平无奇的孩子转过脸,再次问道,“李探花有事?”
李寻欢道,“我……”他迟疑了一下,决定先问这个问题,“你为什么吊起来?”
枕河道,“你看不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在练一种很特殊的功夫。”李寻欢回答道,“只是我想不出,哪一门哪一派会有这样的武功?”
枕河慢吞吞的说,“我有个师叔,他遭人暗算,不良于行,便是用一根绳子吊在半空,几十年了武功不减反进。于是我也想试一试。”
李寻欢问道,“梅二先生有师弟?”
枕河摇摇头,“他与梅师父并无关系。”她感叹了一声,“我上一个师门,已不在这世上了。”
李寻欢一向是个很体谅别人的人,他听到枕河这样说,觉得自己似乎提了不该提的事情。
但是他在这孩子的语气里,没有听出仇恨,只有离别的萧索。
这实在不像一个小孩子会说的话。
是否她的师门经历了浩劫?而磨难总是让人成熟的早一些。
于是他没有转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
“你到底是谁?”
枕河淡淡地道,“我是枕河。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这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
李寻欢觉得今晚自己像个三姑六婆,想问的问题太多。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五毒童子?”
枕河问,“五毒童子?他是谁?”
李寻欢说,“他是苗疆极乐洞的用毒高手,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据说他身形矮小如幼童……”
枕河反应过来,“你认为我是五毒童子?”
李寻欢说,“我之前不确定,但现在肯定你不是。”他顿了一下,说道,“你一定出身大户人家,是个过惯好日子的人,也很会照顾人。”
他没说的是,和诗音给人的感觉有点像。
但无论哪一条,都跟五毒童子这种苗疆毒虫不沾边。
他解释道:“我原本被关外三凶暗算,有一根毒针扎进了我的背。是二凶卜浪的银荡针。”
枕河暗暗对作者的恶趣味翻了个白眼。
李寻欢接着说,“这针上的毒,据说是来自五毒童子。卜浪曾经去过苗疆,他第一次做案子便是在云南,随后才逃到关外去。他用的毒很特别,中毒的人身体会缩成一团。和五毒童子的水晶骷髅有些像。我当时便已削了一块肉,但再怎么运功,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把余毒清理干净,但是现在这毒却无影无踪……”
“梅二先生擅长治外伤,却不以解毒闻名。”李寻欢看着枕河道,“这个江湖上,能解五毒童子的毒的人,实在是不多。”
枕河笑了。她道,“这毒或许原本很厉害。但至少已经放了十年了。一碗饭放十年是什么样子,毒放十年就是什么样子。早就馊了。”
李寻欢奇道,“毒也会坏吗?”
枕河回答。“也不是。从动物身上、植物身上来的就容易坏。这是一种蛇毒,最毒的时候就是从蛇牙里出来的那一刻,如果你被蛇咬了一口,我也没把握能来得及救。不过这蛇毒保质期……禁不得时间,而且只能对伤口有用,人吃下去最多上吐下泻。算不得什么一流。”
李寻欢动容道,“什么是一流的毒?”
枕河眨眨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寻欢微微一笑——这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
有趣的孩子漫不经心地问,“五毒童子,听着不像什么好人呐。”
李寻欢苦笑一声,说道,“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他接赏金鲨人,从未失手,他曾在山西毒鲨了一门豪商,家里五十六人死的时候还做着平常的活计,有的甚至面带微笑。”
他素来包容,但说到这阴险毒辣的五毒童子,显然也极为不喜。
枕河问,“如果你遇上五毒童子,有多大把握能鲨了他?”
李寻欢问道,“你要鲨他?”
枕河问,“为什么不能鲨?”
李寻欢肃容,“你还小,不知道鲨人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枕河的脑袋枕着她堆叠的手掌。她睡在这细细的衣带上,面目朝着陈旧的房梁,看着一只蜘蛛正在吐丝结网。
她淡淡的说,“如果我去告官,官府能判了五毒童子的千刀万剐,自然不用我鲨。可此间事,民不敢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