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百姓也是命苦投胎到了这里,官兵搜刮一遍,你们劫一遍,满人再来抢一遍,还有什么活头?”
袁承志心里一震,心道:我从前听到这些绿林豪杰的事迹,只觉得他们与官府富户作对,实在是英雄。如今听公子这么说来,他们倒是扰民劫财,实非好汉行径。如我刚才所见,也就是这程帮主还有几分气概,其他人本事有限,更是见钱眼开,与苏公子行事不可相提并论。
程青竹听了这话,满心疑虑:他既是带兵的,怎么又说“官兵搜刮”?这人话里话外都是要去杀鞑/子,带的家伙式也齐全得很,他武功既如此高,自己这一帮盗匪又何必劳他如此兴师动众?当下顺着这话说:“咱也是苦出身不得已做这样买卖。官兵都打不过满人,咱们就是满腔志气,也不会带兵打仗啊!”
苏梦枕说:“杀人越货做得,杀鞑子就做不得?既不愿,那都割了首级罢。”说完那群官兵都举弩瞄准。群盗声音此起彼伏:“做得做得!”有的说:“杀得!”有的说:“投降。”乱乱糟糟。褚红柳粗声粗气地道:“有什么不愿?老子虽是干了强盗,也是汉家男儿,作甚怕那辫子兵?都是死路一条,死前拉几个垫背的,那也不冤。”
苏梦枕道:“就是这个道理。”沙天广问:“你真叫我们去杀满人?”苏梦枕道:“我的话不说第二次。你们干这买卖,本就是要杀头的,如今给个活命的机会,杀五个清兵免死,杀够十个赏银子百两。割下辫子计数。愿意的放下武器走到一边。”官兵于是让出一条小道来,当下就有几个胆小的丢了武器走过去,搜过身后,也不拿财物,只叫人站成一排。
程青竹说:“我这徒弟新收的,没做过恶事,请大人放她出去。”苏梦枕说:“可。”阿九叫道:“我要去杀鞑子!”程青竹知她最恨清兵威胁大明江山,听此也不再劝。群盗十个有七八个愿意去的,有一两百个却甚是犹豫,苏梦枕道:“杀了。”那弩手便发弩,才杀了十来个,余下人见这贵公子言出必行无半点啰嗦废话,赶紧丢下武器投降。
从官兵中出来几个将领模样的人,袁承志一看大喜过望,叫了“应叔叔,孙叔叔,朱叔叔!”竟都是原先自己父亲的故旧,山宗旧人,两下相见喜气洋洋。这些旧部见大明积弊严重,宗室只会醉生梦死,认清现实投效了苏梦枕,只待重整山河迎击清兵,还天下太平清明,此时见旧主的遗孤长成,又带在公子身边培养,十分感慨。
众将都是身经百战,调度有方,当下把群盗打乱编入队伍,安排得井井有条。程青竹听说袁承志是袁崇焕的儿子,感慨万千,拿出随身携带的兄长手书,言他兄长为袁督师直言被杀,自己行刺皇帝不成因此入了绿林,得罪之处请担待。
苏梦枕说:“没什么得罪的。”程青竹说:“苏大人有大量。只是为何你手下如此多的督师旧部?”苏梦枕说:“告诉你也无妨,这些官兵不是真的官兵,是我的部下。我就是苏梦枕。”程青竹大惊失色道:“你!”随即住了口,低声道:“原来你是苏公子。久仰大名,咱们北直隶的好汉最佩服公子,日夜盼公子来。”苏梦枕说:“就快了。先杀这南下抢劫的清兵。”程青竹肃容称是,又说:“我徒儿阿九,我受过她大恩,但公子身份不可告知于她。”
苏梦枕说:“其余人也不知道。”程青竹见苏梦枕对自己另眼相待,颇感自豪,自去约束部下,十分尽心尽力要杀这鞑子。沙天广和褚红柳有些佩服这老头临危不乱的本事,见他如此,知道必有用意,人家武功又高强,也歇了心思。
苏梦枕有官兵身份做掩护,手持凤阳总督马士英的亲笔信函,扣开青州城门,假传命令,要在此截下满洲将军阿巴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