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乔低头看着这束花,声音轻而坚决:“她不配。”
她不配!
永远都不配!
她凭什么用小雏菊,凭什么玷污小雏菊,深藏在心底的爱,她凭什么敢。
邬乔最后还是捡起花束,走到一旁,直接扔进了最近的垃圾桶里。
头也不回的重新前往墓碑。
等到了墓碑前,邬乔从包里掏出纸巾,哪怕天上下着细雨,她依旧给墓碑上的照片擦了擦,邬建中墓碑上的照片,选的是那年他评选上学校优秀教师时,拍的照片。
邬乔其实跟他长得并不是很像。
但他是邬乔生命里,最为温暖的回忆。
因为爸爸还在的时候,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可是他离开后,她便成了无法推卸的包袱,从一个地方滚到另外一个地方。
其实邬乔很少会回忆自己的过往。
生活总在继续,过度沉溺在从前的悲苦之中,只会让自己自怨自艾。
“爸爸,我又来看你了。上次还是清明节,那时候我还没毕业。但是现在我正式毕业了,我进了建筑界最牛的事务所时恒建筑所,而且我还赢了一个竞赛,很快我的名字将刻在美术馆的门口。”
“爸爸,我一直有乖乖听话,认真长大,你在天上的话,也会看见吧。”
邬乔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很快,她擦掉眼泪,轻笑了下:“还有,我谈恋爱了。”
“他是我这一生唯一喜欢过的人,我知道你肯定要笑话过,我才这么小,现在说一生是不是太早了。可是从我体会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就是从他开始。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他居然也喜欢我。”
“因为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所以这次我没办法带他来见你,但我答应你,如果可以,我一定把他带来。”
“爸爸,你也会喜欢他的。”
邬乔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话题,是女孩子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各种啼笑皆非的状况,总是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可是她大概永远都没办法,看见这样的一幕。
她的父亲永远场面在此,哪怕有一日,她真的带着程令时前来,他能看见的也只是一座冰冷的墓碑,和一张永远在微笑的照片。
邬乔再一次看着墓碑上的男人,潸然泪下。
她在墓碑前站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到了门口时,她再次回到值班室,将手里的雨伞还给了守园大爷。
“谢谢您,大爷。”
老大爷笑了笑,摆手说:“不用客气,现在来墓地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你是哪个亲戚去世了?”
“我爸爸。”
老大爷有些怔怔的望着她,乡下老人家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习惯性的寒暄两句。或许是因为邬乔太过年轻,守园大爷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她爸爸。
当她转身离开时,老大爷看着她的背影,又是重重一叹气。
*
邬乔回到大伯母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在做饭。大伯正坐在院子里,用金箔纸叠金元宝,邬乔走过去,喊了一声:“大伯。”
“回来了,”大伯抬头看着她。
邬乔低头看了一眼,蹲下去,伸手拿过来一张,很快的折了一个金元宝。
“多叠一点,待会给你爸爸烧过去,也不知道他和你爷爷奶奶在底下怎么样了,不过他是个孝顺儿子,应该会照顾他们两个。”
邬乔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叠着金元宝。
没一会儿,大伯母从厨房里看见她,“邬乔回来了,快快,先去洗洗手,马上吃饭了。”
“等一下,让她这点叠完了,还得给她爸烧过去呢。”
邬建华一辈子都没什么主见,处处听大伯母的话,唯有这时候大伯母才不敢说话,安静看着他们两人叠元宝。
元宝叠完之后,大伯找了个盆,就在院子里烧了起来。
邬乔安静的将自己叠的东西,放进盆里。
耳边是大伯的絮叨叮嘱:“老二,你要是缺什么,就托梦跟我说。实在不行,就托梦跟邬乔说,还有你跟咱们爸妈在底下,好好保佑我们邬家的三个孩子,不求他们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
东西烧完,邬乔这才去吃饭。
今天是她爸爸的忌日,这世上除了她之外,也只有大伯才会这般惦记了。
三人吃饭时,有些沉闷。
邬乔如今常年不咋家,跟大伯和大伯母也说不上什么话。
还是大伯母问道:“我听说飞扬说,你跟慧慧在上海见面了?”
“嗯,她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邬乔勉强说道。
她刚来这里时,最想逃离的就是这个地方,后来长大才发现,这个地方是世界上唯一能给她遮风挡雨的地方。
想了想,小时候最多被抱怨的,无非就是养她多花了多少钱。
真正该抚养她的那个人,将她扔了下来。
她该怨的,该恨的,应该是那个人。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只希望一切都维持现在的状况,已经离开的人,不要再回来了。
邬乔下午又去了一趟奶奶的墓地,她去世之后,便与爷爷一起合葬。
葬在了老家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