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你碰他的手。”
霍平枭盯视她眼,克制着心中窦生的躁郁,尽量让语气平静,又对阮安命道:“以后不准碰他。”
阮安清楚,这男人偶尔会流露出极其强势霸道的一面,可现在,他连句话都不让她说完整。
同她说话的语气,也跟命令手底下的小兵一样,不准、不许的。
“在自己的恩人面前,霍侯就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吗?”
阮安气鼓鼓地看向他,语气难得带着尖刻,又质问道:“你也太不讲理了。”
霍平枭微微怔了下,少顷,男人好整以暇地再度同她对视。
阮安原本扮成了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太太模样,这一动起怒来,神情看着竟有些滑稽。
此时此刻,姑娘完全没了在侯府中为人之妻的温软和憨甜,气质多了些辛辣和冷倔。
他熟悉的小娇妻模样,荡然无存。
看着这样的阮安,霍平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心头似被什么物什刺了一下。
那物什却不是锐利带锋的针,而更像是带着不齐锯边的羽,在痒痒地戳他。
男人生来桀骜骄亢,天生不喜平淡,这种感受,让他非但不觉讨厌,反倒觉得新鲜、有趣。
甚而是,刺激。
霍平枭颇为好笑地看向阮安,嗓音温淡地反问:“你说说,你之前到底看上那个好大儿什么了?”
“好大儿?”
阮安一脸懵然,不解地问。
——“黎意方可不就是他娘的好大儿么?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比霍羲那小鬼还要黏他亲娘。”
男人的口吻恶劣,字字带着对黎意方刻意的诋毁。
阮安连连眨了几下眼皮,想起黎母此前对她的态度。
却又觉得,霍平枭说的,好像真是这么个理。
“这样的男人,不行。”
霍平枭说罢,亦再度逐着阮安的眉眼看去,故作唏嘘地又添了句:“恩人之前的眼光,更不行。”
男人眉眼俊昳,高大挺拓的身形亦在地面落了影,似乎沉浸于这场扮演游戏。
阮安见他如此,也没好气地提醒他道:“天色不早了,霍侯该回侯府陪你夫人和孩子了。”
霍平枭眉梢轻挑。
幸好阮安还没忘记自己是个有夫之妇。
他慢悠悠地回了句:“是啊,本侯该回府陪夫人了。”
霍平枭先于阮安离开了药堂。
阮安则同田姜和田芽点了点这几日的流水,等终于从药堂走出,抬眼却见,门的上方,不知何时被悬了块书有“平安堂”三字的乌木匾额。
匾额上的字迹雄浑刚劲,笔触迥然有力,于阮安而言,再熟悉不过——是霍平枭亲自提写的。
他还各在两人名讳中择了一字,取意为平安。
熹光洒在那表面簇新的匾额上,阮安抬首,静静地看了那三字良久,唇边不易察觉地多了些温甜的笑意。
今日这次,算是他们夫妻间的第一次争吵吧?
也不对。
阮安摇了摇首。
这应该是阮姑和定北侯的第一次争吵。
***
是日,敦郡王亦是皇帝的第三子萧闻,和兵部司的侍郎一同去了郊外大营。
按照骊国的法令,兵部司的人要定期对霍平枭麾下的兵员进行军籍控额。
霍平枭神情肃穆,身量挺拔地站于点将台。
男人的长手持握着八辐大旗,每幡各绣熊虎、鲲鸡、鬼神、云气等狞厉纹绘。*
随着他挥动旌旗的动作,旗杆坠着的鎏金铜珠亦在泠泠作响,待他腕骨向左开势,带着杀伐之气的蠡角骤然在广袤的练武场响彻。
萧闻和一众官员皆顿住了脚步,听得耳旁密密麻麻的军鼓声,都觉心脏带着悸颤。
霍平枭的军队即使是在操演阵法时,也带着势若虎狼的压迫感。
“变阵——”
传令兵高亢的声音蓦然响起,萧闻循声看去,见适才还呈屈集缘附状的大军,在转瞬间,就身手矫健地往四处叠退。
盾牌手和狼羌互相掩护,而这两个兵种的身后还各跟着四名长/枪手和持着短刃的镗钯手,几个兵种间亦如五行相生般,配合得极为默契。*
萧闻自诩懂些兵法,可及至快随官员走到将台下,却还是没找到破阵之法。
他费解看向身侧的兵部侍郎,问道:“定北侯手底下的这些兵,不是才跟了他几个月吗?怎么能这么快,就演练出这样的阵法?”
兵部侍郎笑了笑,恭声回道:“回殿下,霍侯最擅长化繁为简,且他训军时的整编之法,与寻常的将领都不太相同。至于这方法到底是什么,臣自然不知。”
萧闻冷笑一声。
也是,如果霍平枭是个没有真才实干的将领,也坐不到如今的这个位置上。
等到了元帅帐,霍平枭坐于上首主位,敦郡王萧闻则神情复杂地落座在右侧。
霍平枭为侯,萧闻为王,按说萧闻应当坐于上首。
可账中诸臣,却无一人敢质疑这样的坐次。
萧闻是第一次在军营里同霍平枭打交道,他属实是没想到,男人在军中的权势和地位竟会高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