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长安城杨柳成荫,蝉鸣不绝。
国子监亦刚刚结束每月三次一考的旬试。
旬试在每一旬中的第九日举行,监生在旬试的次日,能放一天短假。*
然则广文馆里的学官们却并未休沐,陈铎唤来了国子司业和国子博士,同人在馆内议事。
“不如,就直接拿昨日旬试的卷宗,来考校霍家的长孙?卷宗的内容都大经的要义,官今晨阅卷时,发现只有李太傅家的长孙答得不错,余官家子弟的策论皆不尽如人。”
“霍家长孙刚满四岁,就算再聪颖,答不出几题。”
陈铎额心的川字纹很深,听罢这,他蹙了蹙眉,整人的气质显得又严肃了许多。
虽说他霍家的权势和气焰嗤之以鼻,可近年来,霍阆一直称病不朝,从未动过权柄,做过越格之事。
恁地今年突然向圣上请旨,一定要让他四岁的孙儿国子监?
这不太像霍阆的作风。
当年骊国的四大书院全都拒收霍平枭做生员,霍阆很快就接受了皇帝的建议,霍平枭送到了眉山习武。
陈铎越想越费解,但无论霍阆的实想法什么,他孙儿若想国子监,不他一句就能办成的事。
广文馆的生员有定额的,如果突然有缺空,修习四门学的寒门监生亦有机会参加每半年一次的升格试。
表现优异者,才能破格跟勋爵高官子弟一起修习国子学。
当然,寒门监生要参加的升格试,自然要比官家监生参加的旬试难得多。
就算有寒门监生凭借努力被纳入了升格名单里,可通过考试的概率依旧极低。
思及此,陈铎眯了眯眼,国子司业低声问道:“四门博士选参加升格试的监生了吗?”
国子司业回道:“律学位温姓监生表现优越,里的讲官准备推举他参加授衣假后的升格试。”
陈铎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待略作沉吟,复又开口道:“这样,不必拿旬试的试卷来考校霍家长孙,霍相既他这长孙的才智颇为自得,就拿升格试的卷宗来考校他了。”
国子博士恰陈铎以前的生员,亦深知这位师长的脾气秉性,陈铎比御史还不怕死,早年在官场上,他就得罪过不少官场上的同僚,但他却然有经天纬地之才的鸿儒大家。
陈铎的能力和才学摆在这儿,加之皇帝有想遏制门阀士族的势力,想让官场上的新鲜血液多些寒门子弟,能为他所控,所以才让性情耿直的陈铎一直稳坐在国子祭酒的这位置上。
不然,就他师长臭脾气,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但要参加升格试的人不寻常的官宦子弟。
而霍阆之孙,霍平枭之子。
如果陈铎不让霍羲国子监,恐怕前朝有动荡。
若惹怒了霍阆,或许连陛,都保不住陈铎的颗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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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博士担忧的朝局动荡并未发生。
反东宫的太子妃,在得知霍羲破格成了监生,即在十月入学国子监的消息后,心绪震颤难平。
李淑颖身着一袭华裙,站于东宫高台,仍觉难以置信。
祭酒陈铎绝不会轻易向霍家低头,若不霍羲的天资超凡,陈铎不可能同他国子监的。
原觉得霍家除了霍平枭,再难出任何能人,这样气焰极盛的世家该走坡路了,谁能想到,霍阆的孙儿竟般聪颖的。
李淑颖弟弟李懿才智超群,自幼就被寄予厚望,却九岁才了国子监。
霍羲才多大?一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通过陈铎的考校。
思及此,李淑颖冷声问向传的太监:“你确定霍羲自己通过的考校,霍丞相没陈祭酒施过压吗?”
太监的嗓音略显尖细,恭声回道:“回娘娘,确实霍家长孙自己答的,广文馆的几学官,从前未入官场在民间做士人时,有人写过文章讽骂过霍阆。可听说近来些学官,都霍相这孙儿答的策论称赞不。”
李淑颖听罢,神情愈发凝重。
霍羲虽被养在霍阆的身边,可房家表妹带他了霍家的大门,不过半年的时日。
看来这一切,都离不开房家表妹他儿子的教养。
房氏这女人可不简单,怪不得么多贵女都薄情寡性的定北侯,能娶她为妻。
想起日在承天门,霍平枭她的冷漠态度,李淑颖不禁眯了眯美目。
“母后的生辰快到了,过段时日紫宸宫会举办千秋节,母后应当会借着千秋宴这机会,为太子选良娣。这场宴事母后交由我来主办,别忘记往京中的各世家提前递帖子。”
“。”
“还有,记得先写定北侯之妻房氏的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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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阮安从药堂归府后,白薇便东宫送来的张请贴递给了她。
未等白薇细说递请贴之人的身份,阮安在嗅见昂贵娆花纸的淡淡香气后,便猜出了送贴之人的身份。
“夫人,东宫送来了宴贴,邀您在千秋节日入宫参宴呢。”
白薇说完,抬眼却见,阮安并未请贴接过。
白薇甚至觉得,阮安的面色霎时变得苍白了不少。
她朝请贴伸出的纤纤玉手颤了颤,终无力地垂,没有它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