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回身一看,却见霍平枭赫然站在她身后,男人依旧穿着一袭墨色劲装,身量高大挺拔,明昳无俦。
后来阮安才发现,霍平枭穿的所有衣物,衣型虽看着与章服或是弁服没有两样,可在细节之处,却还是与那些寻常的款式有不同之处。
譬如他的腰封多为皮革而制,随身携带的佩物也多为金属质地,靠近手腕的衣袖处则被收拢了许多,既方便行动,不会因为宽摆受限,很契合他武将的身份,又不失王侯的矜贵气度。
阮安抿了抿唇,小声反驳道:“侯爷的银子,和我靠自己赚得的银子,当然不一样。”
霍平枭用那双漆黑深邃的眼,好整以暇地打量小妻子扮男装的模样。
正此时,阮安似用余光瞥见,霍乐识便同逃命似的,飞快地往乐酩阁的楼顶攀梯而去,似要给两个人赶紧腾出相处的空间
阮安颇觉无奈,却注意到了霍平枭手中拿的那个物什,他将它递给她后,她摊开一看,却见这张纸上绘着剑南的山舆地形图。
寻常的舆图不会将地形绘的这么详细,但在军中,却尤为需要这种地形图。
阮安下意识地用眼在上面搜寻着熟悉的药山,包括她住了十几年的眉山,却发现上面并无“眉山”二字。
反是有三处地界,被朱笔划掉,重新提写上了新的名讳。
阮安看清了上面熟悉的字迹后,小脸霎时一红。
剑南道中,这最大的三座药山竟然都被改成了别的名字。
眉山,被人改成了阮姑山。
其余两座,分别改成了安女山,和姁娘山。
阮安用纤纸捏着那张图,知道霍平枭只消敲打这里的节度使和州牧几句话,无须向朝廷请示,这些山都能被改成别名。
心中虽泛着淡淡的甜,却又莫名透着股羞耻感,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霍平枭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懒声道:“这三座药山以后就都是你的了,维护药山秩序的人,我也都寻好了,以后这里的药材,都随你取用,你往后不用再想着诓什么逻国的皇子了。”
阮安的神态有些难以置信:“这三座药山的所属权也归我?”
“算做生辰礼物。”
霍平枭微微瞥眼,不以为意地说完,略微低俯身体,与她平视,嗓音低沉又道:“往后,这天下都是你和我的,几座山又算什么?”
男人的眼底,锋芒和野心再遮掩不住。
阮安浓长的眼睫颤了颤。
突然想到,如果按照前世的轨迹,霍平枭篡位做皇帝后,那她在未来,岂不是……皇后?!
她做皇后?
阮安的心中忽地震颤,这种心情与她当年得知自己即将成为侯府夫人,掌一府中馈时完全不同。
震惊和惊愕时,她的手已被男人牵起,温热的掌心随即蔓上他皮质手衣的冰凉触感。
霍平枭牵着她手,引着她出了阁内。
因着乐酩阁在半山,是以阮安甫一出室,恰好便看见了数万盏孔明灯竞相齐放的盛大场面。
因着过于惊诧,她的双眼不禁瞪大。
身后忽地拂过阵阵的热气,阮安方才发觉,原来半山早就被霍平枭安插了许多放灯的侍从。
那盏孔明灯恰好飘过阮安的发顶,伴着火焰摇坠的簌簌声,往无尽的夜空升飞悬浮。
忽地,阮安听见远方塔寺传来最后的钟鼓之音,正应那句诗文——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暖赤的灯火明熠动人,映衬着府园里的偌大内河,火树银花,交相辉映,亦似绛霞垂落,呈着水天一色之景,霎时间,她仿若漫步于璀璨星河。
裹挟着秋日寒凉的微风拂过她手背,心跳亦随着冉冉升起的浮灯,怦然不止。
她的手,仍被霍平枭牢牢地牵着,男人没有任何将它松开的迹象。
阮安盈盈的杏眼映着曳动的烛火,转首看他时,霍平枭也恰好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她见霍平枭的眼角眉梢间,浸着浅却易察的淡淡温和。
男人同她说话的语气亦很温柔,他低声道:“阿姁,生辰喜乐。”
阮安的眉眼微微一动,鼻间也蓦然有些发酸。
想起曾有万千长安女郎,在他出征前,为他一人齐放灯火,期望他凯旋得胜,祈祷他平安归来。
她曾以为,她终归是这些女郎中的一个,只能默默地为他祈祷。
却未曾想,在今夜,当年那个可望不可及的骄子少年,竟独独予她一人,这眼前的万家灯火。
不出数日,阮安手里的这两块石头就被传成了圣石,而那纨绔公子急需用钱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甚至传出了剑南的治所益州。
许是因为当朝佛子的圣名远扬,想要得到这两块石头的人不仅包括虔诚的佛教徒,还有巨富商贾、豪强官绅子弟、在江湖颇具声名的在野人士。
竞价的地点定在益州最大的酒楼——福庆楼。
阮安和霍乐识到达此地后,酒楼的大厅已坐满了人,里面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
阮安甚至在其中看见了一位熟悉的人——同魏菀交好的益州世家女,袁欢。
当然,袁欢为了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