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
房夫人正坐在轩堂的罗汉床处,边同交好的伯府夫人聊叙着家常,边亲手从颜色翠绿的新鲜莲蓬上拨着莲子。
房夫人寻思着,等剥完这些莲子,就命后厨的人将它们蒸熟并磨成面,尽数制成细密甜软的莲子糕。
至于贺馨芫是否能应选为正妃这事,房夫人压根就没带任何期盼,只想着自己闺女不能总在府上待着,有些场合也得出席出席,多见见人。
伯府夫人道:“国子监那李祭酒你打听过吗?他刚过而立,就在朝中做了从三品的学官了,年轻有为。他前年丧妻,一直未娶。她那发妻也没给他留下任何子嗣。你看…不行的话,就让馨芫做他的继室填房。虽说那祭酒的年岁比咱们馨芫大了些,但听说他性格极好,这老夫少妻啊,也不必年龄相仿的差。”
因着与房夫人交好,伯府夫人也对贺馨芫的婚事格外上心。
房夫人叹了口气,回道:“这李祭酒的种种条件,自然是极好的,但他能在而立之年就做国子祭酒,那气质定当是个威严的,起码得镇得住场。毕竟这国子监的祭酒跟寻常夫子又不同,他手底下管得可是几十名官家和勋爵子弟。我们家馨芫胆子太小,选个这样的做夫君,那还不得天天跟鼠见了猫似的。”
伯府夫人听后,方觉房夫人说的异常有理。
说到底房夫人才是贺馨芫的亲母,也最是了解女儿的脾性,知道什么样性格的人最适合她。
可贺馨芫的年岁已经不小了,这婚事若再拖下去,到了二十四五岁,就更难出嫁了。
伯府夫人正唏嘘着,轩外便进了个面带喜色的丫鬟,应是有什么紧要的话禀报,一看便是跑着过来的。
那丫鬟讲话时,多少有些气喘:“夫人、伯夫人,姑娘归府了。”
伯府夫人还在,那丫鬟的行径或多或少有些莽撞,房夫人刚要斥她失了礼节。
可那丫鬟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手中的漆盘“嗙”一声掉在了地上,盘里的数颗莲子也“骨碌碌”地呈着四散之态滚落——
“夫人,我们二姑娘…在宫里应选了!她是同册封使一起回来的,等册封使宣完旨,我们姑娘就是板上钉钉的亲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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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使在贺府的大厅宣完旨后,便被贺父和房夫人亲自送出了大门,贺馨芫面色复杂地随着父母一同前去。
自回到家中后,贺馨芫便明显觉出,就连贺家的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那么多双熟悉的眼睛里,充满了于她而言,有些陌生的兴奋,是谓某种与有荣焉,就连对她的态度,都比今晨她出府前恭敬了许多。
但她的心绪依旧处于震颤之中,久而未得平复。
对于即将嫁予怡亲王为妃的这件事,贺馨芫依旧没半分实感,适才在皇宫发生的一切于她而言,也仿若是场迷幻的梦,仿佛有人伸指从那梦的漩涡中随意地搅弄一番,那场梦就会形飞魄散。
皇宫的人离开后,房夫人和贺父终于能够与女儿说些体己话。
房夫人在得知这件消息后,甚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险些当着贺馨芫的面儿哭出了声来。
贺父见此,无奈道:“芫儿终于要出嫁了,嫁的人还是怡亲王,这是好事,你这个做娘的应当高兴才是,好端端地你哭什么?”
房夫人连连应是,顺势挽起女儿的一只胳膊,嗓音依旧有些发颤,关切地问:“宫中礼节繁琐,芫儿今日累坏了吧?娘让人做了一桌的好菜,都是你爱吃的。走,我们先去正厅用晚食,再慢慢说。”
贺馨芫颔了颔首,却因思绪混沌,没太听清楚父母都说了些什么。
菜,都是你爱吃的。走,我们先去正厅用晚食,再慢慢说。”
贺馨芫颔了颔首,却因思绪混沌,没太听清楚父母都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这去正厅的路上,贺父和房夫人又说了许多话,嘴就没闲下来过。
到了正厅,在八仙桌处坐定,房夫人给她夹了块儿她最爱吃的桂花鸭。
房夫人略作沉吟,方才问道:“陛下生母去世后,我照拂过他一段时日,等陛下长大后,每年也都与我有往来。可这怡亲王虽是他的亲弟弟,我还真对他了解不多。你今天见到他时,也看清他样貌了吧?殿下的相貌是不是挺英俊的?”
听到“相貌”这两个字时,贺馨芫的心中不禁一咯噔。
霍乐识的相貌……
他的相貌,她还真没怎么看清。
霍乐识将花递给她后,她颤着手接过,随后就在皇后和太后欣喜目光的注视下,同他并肩走到上首处谢恩。
她太紧张,甚至连用余光看他时,都有些仓皇。
只知他比她高了许多,而她也只看见了他华贵冕服的肩处,绣的日月纹。
贺馨芫觉得自己简直是太糊涂了。
明明她和霍乐识的这桩婚事不算盲婚哑嫁,她也有机会在婚前看清他的面庞,可她现在却连未来夫君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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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府张灯结彩,红烛曳曳。
及至贺馨芫的盖头被霍乐识用玉如意掀开,她终于在这时,看清了他夫君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