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女没能尝到离宫立府后的好滋味, 家中两位侧君,还有四个出身低微的美人,可惜仍然觉得无趣。
久而久之, 她大有游戏人间的意思。
贺玉心中无奈,头两年还能见她教导几句, 可这两年,见三皇女的次数还不比皇帝多。
庆历二十七年开春,吉长天春猎。
去年开春,皇帝生了场病,没能春猎,今年她像是要补偿自己,轰轰烈烈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春猎。
四皇女和七皇女监国,其余皇女和七岁以上未嫁的皇子都伴驾出席。
皇上放肆玩了一场,且给安乐皇子挑了个好妻主, 余国公的独孙女, 余筱。
皇帝本人很满意这门亲事,余筱长得好, 学问好,能文能武,年纪也还好,最主要的是,家中无乱七八糟的人, 也没乱七八糟的孩子。
皇帝很高兴,而皇帝高兴,明史度也就高兴。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自己什么都不懂,孩子的事, 理所当然的,一切全凭皇帝做主。皇帝说好,那就是好。
春猎半个月,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小情况不断。
皇女们是带着侍君们来的,大家营帐都在一起,各家各府带的人也多,这个看不惯,那个关系又不好的,磕磕碰碰,冲突摩擦,一天总要有个两三场。
六皇女的侧君,是琅琊谢家的,南边来的,本就水土不服,也跟六皇女一样,离不开药罐子,他的小仆出去倒药渣时,倒得敷衍,药汁撩在路过此处的小仆脚上。
而那小仆,是三皇女侧君身边伺候的,平日里也算半个主子,横惯了,见这个倒药渣的小仆眼生又穿得朴素,以为是哪个大臣家的仆役,这就闹了起来。
闹大了,六皇女侧君的小仆摔伤了腿,三皇女侧君的小仆被挠花了脸。
最后惊动了营帐离此处最近的裕君。
他遣人出来问了情况,沉默了会儿,让自己的随行医士去给两位小仆诊治。
那随行医士叫林之敛,是周术的徒弟,长相勉强算清秀,不过眼睛生得好,细长妩媚。年纪不小了,有三十出头,七八年前,婚配给了太医院的小医女,哪知过门没多久,小医女病死了,给他留下了个克妻的名声,和一个刚满月的女儿。
如今,女儿都有六岁了,他仍然是个医士,虽然医术可以,但做不到拔尖精湛,就难拼得过女人,只能在后宫,为后宫的小宫仆们瞧瞧头疼脑热之类的。
裕君习惯去照顾这些太医院的男医士们,他知道他们的难处,愿意给机会,于是这次,便让他带着女儿一起来了。
他仔细给两个小仆接了腿,涂了药。正准备收拾药箱离开,三皇女来了。
她是被自己的侧君十万火急喊回来的,本以为是什么要紧事,结果回来了,侧君甩着脸色,说六皇女的那个妖君在他面前摆谱。
三皇女直听得翻白眼,三言两语打发了自己的侧君,出帐篷透气,又后知后觉想起,侧君说的小仆,好似是那个长相妖里妖气,嚣张跋扈的小美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三皇女无聊至极,就过来瞧瞧这小美人的脸,是不是真的被挠花了。
小美人一见主子来了,顿时哭闹起来,偏要三皇女哄。
三皇女的目光,却停在林之敛的身上,灼热了起来。
她完全没听到小美人的声音,她走上前去,蹲下,歪着头,看着林之敛。
他穿着浅蓝色的医士官服,袖口绣白色锦边,很好看,好看的仿佛有香气,沁人心脾的药草香气,苦中带着甘甜,甘甜中蕴着苦涩。
“我怎没见过你?太医院的?”
林之敛抬头,他没见过三皇女,但知道皇女中个子最高,长相偏异域,长眉深目鼻梁高,又天然唇角带笑,看起来花心风流的那个,就是三皇女。
“我是太医院的医士。”
“谁带你来的?”
林之敛以为她在盘问,连忙道:“是裕君带我来的,已经准许我和女儿……”
女儿?三皇女唇角的笑没有了。
“你妻主也是太医院的吗?叫什么?可有随行?”她沉声问。
“妻主名叫秦淼,从前是太医院里看管药方的医女,已谢世多年……”
三皇女眼中碎光闪烁,嘴边的那抹笑意,又浮了上来。
三皇女看中了太医院的一个克妻的医士。
医士叫林之敛,出身寒微,十几岁上京念了医科,拜入周术门下,做了周术的徒弟。家中双亲已故,远房亲戚也都在千里远的海连州,可谓是真正的孤寡一人。
哦,对,还有个女儿,今年六岁,还未上学,是他一个人抽空回去,教着开蒙读书。
女儿很懂事,小小年纪,就已知道帮他分拣药材,说以后也要做个医士。
三皇女自打遇见了他,腹中那团火就没熄灭过。
那火烧着,驱使她常常以侧君身体抱恙为由,指名林之敛去瞧。三皇女两个侧君,轮流都生了“病”。
一个侧君瞧出三皇女的心思,没给好脸色,还阴阳怪气讥讽林之敛不要脸。
但另一个侧君一点就透,好言好语以礼相待,还很大度的劝三皇女收了林之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