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玉并不知,她这一闭眼,屋里彻底乱了起来。
最开始发现不对劲儿的,是秦嬷嬷。
她本是松了一口气,在笑,可眼睛触及宋引玉脸色,见她面若金纸,胸膛间没了起伏,心下狠狠一跳。
秦嬷嬷没敢声张,她悄然摸了宋引玉的鼻子,感受到了一片冰凉以后,瞪大了双眼,脚下一软差点栽倒。
“窈奴!”
屋内响起了宋夫人凄厉的叫声。
门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谢老夫人和谢老大人和宋父脸色一变刷地从椅子上起身。
离门口最近谢临安则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他要进去,却软了手脚。
谢临安急喘了口气,扶住门框,然后推门跌跌撞撞地奔进去,往日的冷静自持在他身上已全然消失。
而屋里的人躺在床上早已没了气息,耳边哭喊声中糅杂婴儿的啼哭,乱成一团。
稳婆抱着刚刚清洗干净包好的孩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半响叹息,自觉怀中孩子可怜。
这可怜的孩子,乃是她平生接生了这么多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
才出生的小公子,模样好看,身子骨健康,她还没来得及报喜呢!
最后,还是谢老夫人走来,接过了孩子。
稳婆张张嘴,想说几句话,但又不知该说恭喜的话,还是还说安慰的话,因而,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谢老夫人身边的安嬷嬷离开了。
最先进来的谢临安慢慢走到床边蹲下,他颤抖着抬手,抚了抚她的脸。
但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谢临安喉头滚动了两下,心下茫然,又觉得浑身发凉,冻得他连吞咽都觉得困难,嘴里泛起了一股铁锈味。
怎会如此?
为何会如此?
窈奴,他的窈奴?
四周景色远去,他的眼界陡然便窄,窄得只能容下那一人。
可是为何,那人不愿再睁眼瞧瞧他了。
屋里又有人匆匆而来,有人唤了一声大人。
谢临安没理会,而后又有人说,庄大夫来了。
谢临安眼睫一颤,有反应,他让开了位置。
庄大夫皱眉诊了脉后,他又仔细探查了一番,但对于结果他很是不解,分明没有产后大出血,也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为何会突然便没了气息。
他再三确认了,最终还是灰了脸摇摇头,所有人都沉了脸色。
屋里原本已收住哭声不敢惊扰庄大夫诊脉的宋夫人,秦嬷嬷等一众人,闻言眼泪啪啪直往下掉,哭得难以自己。
“看来是赶上了,赶上了,老道紧赶慢赶的,可算是赶上了。”
忽得在一众哭声中,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但面如死寂的谢临安眼睛却一下恢复了神采,他蓦地回头看向门外。
“清无道长!”
有人喊到,若是宋引玉醒着恐怕会跟着感叹一句世外高人。
向屋内走来之人一身白色麻衣,一头白发用竹簪半束起,他眉毛胡子也是全白,皮肤却是嫩如孩童,眼神清亮有神。
这人赫然便是那宋引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清无道长,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出现地极为突兀。
清无道长一边走来一边念叨着:
“一命换一命,方能得所求!”
谁也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只需知道,清无道长来了,宋引玉便不会死了。
他能救人一次,也定然能救第二次。
“请道长救命!”
谢老大人最先反应过来,拱手施礼道。
谢老夫人,和宋家夫妇同样施礼,求救命。
清无道长颔首笑了一下,而后又走到谢临安身边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意愈深道了句不错。
他自来一言一行皆似是而非,众人看不透,也听不大懂。
谢临安对视那双眼时却忽地明白了什么,他哑声说:
“多谢道长!”
清无道长闻言,忽而重重叹了口气,神色微显复杂。
随后,清无道长未再多言什么,他留下了谢临安,让所有人都先出去了。
出去的众人守在门口,寸步未移。
谢老夫人怀中的孩子哼唧了两声,这声响惊醒了其他人,这时众人才忆起了才出生的孩子。
这孩子正如宋引玉之前所想那样,他是个安静的性子,除了出世哭了几声这会儿已经安静了下来。
所以,方才才无人注意到他。
“是个男孩,长得很好。”
谢老夫人看了看孩子,脸色复杂。
宋夫人摸了摸孩子,想起生死未卜的女儿,脸上神情似喜似哭。
此时整个谢府里都没了新生降临的喜悦,唯有沉重。
……
宋引玉有意识时,有片刻以为是又穿越了,但直到她发觉自己更像是某个世界的旁观者以后又恍然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身处的地方是个乱世,到处都是兵祸厮杀,往日热闹繁荣的大街上除了死尸就是神色麻木的难百姓,亦或者是凶神恶煞的匪人在烧杀抢虐。
这是个人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