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以后,卫留夷一行已是精疲力尽,而赵红药亦是追得气喘烦躁。
“可恶,这破路!”
但凡这路能够稍微不那么崎岖、狭窄、易守难攻,她的虎豹营一拥而上早踏破洛州军了,又怎能容对方苟延残喘如此之久?
好在不过也只是死前挣扎。
又一处隘口,两边已是斗得两相狼狈。赵红药咬牙冷笑:“真是可怜,如此负隅顽抗,却殊不知……呵,你不过是一枚弃子,被他丢在这里换旁人逃出生天罢了!”
赵红药有一位好姐妹名唤宣萝蕤,平日主管西凉文宣外交。
此人私底下文笔很好,所著话本《月华城主风流史》销量不凡。赵红药虽对瞎编的狗血爱情故事全然不感兴趣,怎奈好姐妹没事就爱跟她掰扯。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久战不能得手,被拖得着急上火,乱七八糟的挑衅竟脱口而出——
“乌恒侯,你这天下第一蠢货,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活该跑来洛州那么乱的地方送死。”
“自己蠢死也就罢了,还连累青梅竹马跟着倒霉做替死鬼。”
“哈哈哈,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月华城主既不能攻下府清,为何不赶紧回去防守秀城?”
“因为他才不会管秀城死活,不然也不会不放自己将领,而让你那青梅竹马的姑娘留在那送死!”
“乌恒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相恋不成就反手干掉前任这事月华城主可做得多了,要不要我为你一一罗列?当年在东泽时……”
“住口!”
“你少含血喷人,阿寒他,才不会!!!”
赵红药:“哈……这么看来,你是一点都不了解月华城主的真面目啊,都快死了还替卖了你的人数银子,啧啧,样子真是凄惨。”
“阿寒他,他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砰,金属擦响。
瞧,急了急了,引出来了——
赵红药招架剑锋的同时,不着痕迹往后一跳。果然,被她刺激红了眼的乌恒侯咬牙追了半身,就这么离开了仅有一人能守的隘口,登时四五名西凉高手一拥而上。
几把弯刀同时砍在了卫留夷身上。
他吐了一口血,恍惚间痛苦,怀疑,疯狂,好多情绪瞬间袭来。他相信阿寒,他把他一个人支到这里,绝对不会只是为了让他做饵,冷眼看他万劫不复。
他相信他……
阿寒不会。
又有人一脚踢过来,卫留夷滚了几滚。眼前一片血红,身边嘈杂、身下是被烈日和血灼得滚烫的泥土。茫然之间,眼前出现那人送他临行前亲手给他戴上金面具,看着他的眼神晦涩而复杂。
这条路极其险恶,他派他来……
明知道他可能会有去无回,还是派他来,反而是将那二世祖邵霄凌保护在最安全的路线。
以前,在恒城,他不过是被划伤了一点点,那人就暴跳如雷、连着好几天都在追杀西凉王。
如今,却是舍得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卫留夷在一时间突然万念俱灰,失去了再次起身的力量身边一道黑影则高高举着剑,对着他的胸口即将落下。
就在此刻,漫天箭雨。
身后的将士眼明手快,将他用力拖回去那避开箭雨的山隘之内。而险些一剑将他毙命之人则被那利箭射中,惨叫着跌倒在地。
“援军!是援军来了!”
“是援军,乌恒侯,我们有救了!”
援军……?
卫留夷愣了好一会儿,终于从血红的眼眶里缓缓落下一道泪来。
阿寒。
他还是,舍不得我的。
没有不管我,他派人来救我。
……
“他妈的,哪来的箭!”
赵红药咬牙切齿,一整天百战不胜、如今竟又被愚弄,她早已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如今一刀杀了尚在眼前气息残破的乌恒侯,都不够稍解她心头之恨!
中埋伏了,但怎么可能!洛州哪里还有余兵?他的鹰都不曾找到,怎么可能还有队伍?
不管了,先补他一刀再说!
当——
今日第二次,她的腰刀脱手。箭雨继续,周遭马蹄嘶鸣无数惨叫,赵红药只觉得极不甘心且懊恼万分!!!
究竟是谁偷袭?
乌云遮盖了本该清朗的天空,箭雨终停,那青年男子一身朱披银甲,横刀立于山隘之前挡住身后卫留夷,却不忘回首冷嘲一句:
“我在前方埋伏着,一直等了许久,谁知你这般没用,只好过来接应。”
若非如此,眼前乌恒虎豹骑调入前面的天罗地网,就不会是此刻的死伤过半了。
该全军覆没才对!
卫留夷重伤之下略有恍惚,只依稀听见赵红药咬牙切齿喊那人“随州叛徒”。
前些日子,随州大败,城内空虚。州府很快派了新将领增援,听闻是一位出名骁勇的猛将,名叫傅朱赢。
卫留夷之前不曾与此人有过交集。
他想,自己可能是伤糊涂了,才会觉得那位援军将领回首看向他的眼神极不友好、锐如刀锋。
……
随州援军一来,情势瞬间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