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普通核桃不同,剥开的核桃仁不用炒制,天然呈现出深沉的琥珀色,微微泛着金黄的蜜光。仁面平整丰满,扑面而来淡淡的木质香气与一丝油润的清香。
尝起来,更是甜的。琥珀核桃的味道,很让人喜欢。
“……”
眼下,两难权衡。
慕广寒确实心系南越亲友,却亦不能不顾燕王死活。
别看这人此刻还能啪啪给他敲核桃,也是活生生断了将近一只手一只脚、好多根肋骨!慕广寒很确定,他但凡狠心一走断了吊着他的血,燕王马上就要当场躺尸不起。
他总也得要……把燕王养到至少不会啪叽一下就死掉的程度。
如此,他决心再在西凉多待五日。
五日,很合适了。
以燕王逆天的恢复能力,多给他五天的血,应该够他活着了。
至于以后怎么办,慕广寒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好在冬天天冷,食物易以保存。他不如就,咳,走之前给燕王留一点血冻成血豆腐,存着慢慢吃。
虽然这东西听起来十分离谱且让人没有食欲,但事实上,却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方法。
就这样,他每天多放一碗血,直接拿去外头雪窖冻起来。
想到就去做。
燕止:“……”
燕止:“…………”
放完血,慕广寒自顾自裹着纱布,抬眼就看燕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燕王莫不是,还有什么意见不成?”
燕王不语,只是安静站着。
“燕王不是还对在下这血心存嫌弃吧?”
桌上无他,只有一盘杏子糖。他抓过几颗就丢过去:“你当我自己高兴这样?上赶着放血给你做血豆腐玩!”
“这还不是想着,你西凉冬天那么冷!天寒地冻的,万一我走之后你身体有什么反复,拿来应急也是好的。你要嫌弃,大不了让人用辣椒、大蒜炒了,闭着眼对付完就行,又何必跑到我面前来……”
扑面幽兰香。
慕广寒一下没声了。
燕王在他身边坐下,此人不言语的样子总有种莫名的肃穆。
伤口纱布明明裹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会斑驳渗血,看着触目惊心。
“……也没事,不疼。”慕广寒垂眸小声,想收回手。
燕王却不放,修长指尖在他伤处轻轻摩挲了几下,痒痒的。
慕广寒:“……”
他轻叹了一声,这好像还是慕广寒第一次听到他叹息。下一刻,燕王将脸颊小心翼翼贴了上去,温柔地,在他手腕小心地蹭了蹭。
这一刻,黄昏已落,朔月初明。枯藤无声,万籁俱寂。
发丝拂过,麻痒的触感,让慕广寒倏然一阵惊涛骇浪,却又茫然无边。
其实,燕王也并没有做什么。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替燕王放血了,也不是他第一次用温暖的毛皮蹭他,不是第一次表达谢意或歉意。
就连蹭蹭的动作逐渐变成了细碎的轻啄,也没什么稀奇。
所以究竟为什么……慕广寒坐立难安,明明更出格的事情之前也做了不少,为什么轻啄落在伤口的嫩肉上,触感还是如此过分地麻痒阵阵、细细密密。随着脉搏微动,像一片羽毛,一下一下挠着心底七上八下。
“……”
有一件事他不想承认。
伤口被燕王蹭过,突然就一点都不疼了。
这种事当然毫无道理,任何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根本不能止疼。而经过多年情场沉浮的淬炼,慕广寒也想问自己,你不是早八百年已经断情绝爱、一心搞事业了?究竟是怎么还能又冒出这种完全自我欺骗、完全没脑子的痴愚感受!
可再虚妄、再不该,却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无论冥顽不灵、盲目至极也好,从心底涌出来的愚蠢却真切的欢喜也罢。
那些感受此刻都真实存在。
更荒谬的是,明明西凉这一趟走下来,是他给了燕王一堆好处、解决了一堆难题、给了燕王好几条小命。而燕王给了他的,不过几颗烤栗子,一些吃食、一架秋千,一些似是而非的亲吻和喜爱……
竟然也是他暗戳戳觉得,一切都值了。
自己半点不亏,甚至大赚特赚。
甚至还暗地里偷偷想,明天要多给他放半碗血,后天再多半碗。
因为他离开西凉后,真的就照顾不到大兔子了。而他此刻诚挚地希望,燕止能在他看不到的以后,也可以生龙活虎、蹦蹦跳跳、健健康康。
慕广寒:“……”
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脑子是如此的不正常,他真是活该倒霉。
说好听点,这叫天生循着爱意而活之人,纵使骨子里熄灭了很多年的炙热,随时随地还是都能流淌出来。纵使自以为尘封了世间诸般爱意,心如匪石不再回响,也还是能重新从石头缝里开出花来。
说难听点,这不就是不知死活吗?
他鄙夷自己,真切鄙夷。
更不知死的是,燕王偏偏就在这一刻,凑过来吻他。
行吧……
慕广寒放弃挣扎,只能混沌地想着,有些人蛊惑人心的功夫确实修炼得臻入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