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踏入结界,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血腥味便迎面袭来。
他沉了沉幽眸,循着层林掩映的道路向尽头望。黑沉猩红的混沌天际下,孤立着一座安静诡异、没有炊烟的小村庄。
村中不见一人。
唯独村心湖边,缰石上拴着一匹白马,突兀地几声嘶鸣。此外,就连鸟鸣都无。
那是阿寒的白马。
马鞍上垫的织金流苏座,还挂着洛州都督府大管家书锦锦亲手编的双喜结。马身自带的笼奁里,更有几件慕广寒的随身衣物、漱杯与书籍。
却不见主人。
“……”
西凉虽不尚术法,但燕止也曾听过一些江湖传言。听闻许多障眼法阵都是虚实交织、难辨真假。眼下马儿毛皮温热、村庄布置详实,但在这两件真物之外,又不知有多少幻象正在静待诱人心神。
村中条条青石板路,聚拢至中心隐隐透着黑气的青瓦祠堂。
祠堂内,满院血海藤蔓、肆意蔓延。
燕王不动声色走进大堂。堂内牌位散落、白烛斑驳,无数枯藤在阴沉的房间里织成了一张巨大、沧桑扭曲的鬼脸,合抱着一口漆黑描金的棺材。
一支金色长戟穿透棺木,将棺材钉死在藤蔓上。戟尖的金色利刃上,正滴落着从棺椁里流下的黑红色血迹。
一滴,又一滴。
似乎带着余温,在寂静的祠堂中回响。
燕止眸光暗了暗。
不得不说。若这法阵幻象的目的是乱他心神,那到目前为止,已可谓是相当成功。
棺材里,忽然轻响,一声虚弱的□□。
“疼……”
心脏瞬间有如被重锤,冰冷的寒意渗透到四肢百骸。
他走过去,纵然知道幻境之中许多假象,却不敢赌。只能当做一切为真,从一侧小心靠近棺椁,冲着棺角一处暗暗用力。
棺木应声碎裂,棺中之人随即滚落。燕止眼明手快,将人抢到怀中,只触到血迹干涸、几近冰冷的身躯。
他伤得不成样子。浑身皮开肉绽、胸口洞穿。
“……”
无数纷乱思绪扑面而来。
燕止手臂发僵,小心翼翼护着怀中人伤口,不敢动。
他抱过这个人受伤的身躯太多次。
当年,幽深黑暗的西凉水祭塔下的满月之日,这人亦是这样奄奄一息蜷在他怀中,冰冷颤抖、疼得喊不出声。
后来。
月华城主离开西凉,他则派了几个人北上。他要他们务必去月华城附近好好打听清楚,城主究竟得了什么顽疾,才要承受那等痛楚。
月华城路远,探子去了整整一年。
等回来时,已是他大婚待嫁之时。几个人带来的那些消息,直接把他给气笑了。
……要知道,西凉燕王,出了名的云淡风轻、不爱动气。
能把他惹到这种程度,实属不
易。
天知道他数日后是如何压住一肚子的邪火,一脸淡定穿上嫁衣、去南越、行礼、拜堂。磨着牙等着婚礼结束,某人一脸无辜抱着枕头颠颠来找他。
他真从开门那一刻起,就在寻思盘算怎么弄死他。
蒸着吃还是煮着吃,切丝吃还是蘸糖醋,要吃几天才能回本,要把他在床上蹂|躏成什么样子,才算解气。
有人看似很迷恋他,却又没心没肺、什么都瞒着他。
实在叫人恨得牙痒。
燕止本来想的是,先好好欺负他几顿、解一解恨,再细细盘问他月华城那些事。可谁成想真搞在一起后,却是欲念压过了一切,食髓知味、情难自抑,连天只顾着巫山云雨,一时竟还没能来及敲打审问正事就这么分开了两地。
好在这次分别不过是去平定一个小族叛乱。他本以为不过数日、轻轻松松。
慕广寒也这么认为,甚至临行前夜,还扶着腰特意再灯下认真挑选了一个有温泉的城,作为之后小别胜新婚的汇合点。
谁成想……
怀中冰冷残破的人,咳了几声。
呛出几口血后,慕广寒眼眸微张,露出茫然之色。
“阿寒。”
燕止用手覆上他胸口起伏的伤口,身体弯下努力贴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那愈发僵冷的身体。
“……”
“我来了,不怕,”他将他拢在怀中,喑哑地在他耳边柔声哄他,“不疼,不疼了。”
“燕……燕止。”
“乖,别说话。我带了药,这就帮你止血……”
“燕止,幻境……反噬,你要……小心。不能……动念……不可……攻击……否则……”
他突然失声,青筋暴露,眼睛睁大。
胸口那只金戟幻象骤然化成粗大多刺的木藤,狠狠挺刺洞出前胸。鲜血喷涌,触目惊心。
他则痛到发疯,一时间连呼吸都不会。
燕止脑子里有根弦嗡了一声,像是断了。
周身狂风骤起,席卷金光将两人包裹其中。慕广寒扎在胸口的木藤在金光之下很快沙化、消散,只留下狰狞血洞。
血水和着泪痕,无声从慕广寒眼眶滑落。
这些年,燕王见过很多次他受伤狼狈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