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郎逃走这天,高永昌率领渤海兵倒戈进城,城很快就破了。
上午辽军还在神气活现地追刺客,下午就统统变成过街老鼠。
到了傍晚,又有新消息传来,说辽军副守备无法抵抗渤海兵,带着残军狼狈出逃。
城头变幻大王旗,局势瞬间逆转。
本地渤海人听了这消息,纷纷涌到街面上庆祝,简直比过年还高兴。
酒楼的客人们更是感慨万千,都说没想到辽军如此不堪,也有说高永昌实在骁勇。
朱公对女儿道:“揭竿而起叫起义,为私利权势起兵是叛乱,高永昌究竟是为了利还是义,现在还不好说。”
大高小高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一夜无话,就在第二天清晨,有人来报:“伙计顺子上吊了。”
客人们面面相觑,都说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自寻短见?
等到一群人七手八脚把伙计从梁上解下,辛雪娘更是放声大哭。
张菲混在人群里,盯着她的脸看,觉得雪娘的表情中惊惧多于悲伤。
按照她的解释,裴二郎逃走后顺子便入住他的房间,上半夜还和人赌钱,上吊应该是后半夜的事儿。
大高听完叙述,上前摸下顺子的喉咙。
等到外人散去,他才对大家说:“不是上吊,是被勒死的。”
见诸人都盯着自己,大高解释:“顺子的喉部有三处骨折,尤其是喉结和软骨处,绳子可做不到这些。”
“对,”张菲也同意这个判断:“如果是正常上吊,勒痕应在下颌处,可他脖子上的勒痕处于喉咙正中,一看就是伪造的。”
他们几个都能看出蹊跷,辛雪娘不可能不知。
但她明显是默认了,在极度的恐惧下默认了。
这说明什么?
莲生忍不住插嘴:“说明就算她不知道谁干的,至少能猜到原因。”
小高立即道:“先不说她,咱们该怎么办?”
朱公道:“出城!”
张菲连连点头,虽然眼下辽阳城表面太平,接下来必然会成为渤海、契丹、还有金人反复开战的地方。
像他们这样的游客留下来会很艰难。当然,离开这里也难。
因为没有马!
小高抓耳挠腮道:“马都被大军征走了,本地人家里即便有,除非拿上好的茶叶,否则谁也不会换。”
还有句话他没说,诸人却都想到了。
即便买到马,走在路上不管遇见哪家的兵老爷,随时都能抢走。
最后还是朱公拍板:“走一步说一步罢,咱们接下来从真定府河北西路那边入宋,如何?”
他问这个时,还看着张菲,想来不知不觉中,早把她看成自己人。
莲生更直白:“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吧!”
张菲虽略有些智识,但远远不到能利用信息差,单打独斗的地步。
还是和人抱堆取暖最可靠。
青玄则抱牢张菲大腿,表示想和他们一道。
小高好奇道:“你不是高丽人吗?为什么不回家?”
青玄低声说:“我是被家里人卖掉的。”
有家回不得,也是个苦命人。
尽管大家心里都明白带着个娇滴滴的美人多数是拖累,可谁也不好意思说现在就把人丢下。
就像朱公说的,走一步说一步罢。
等他们做出决定再来到底楼,才发现一楼早就大乱。
原来辛雪娘竟然卷款跑路,伙计们顿时变成无主孤儿,各个都哭丧着脸。
喧闹间,只见二楼下来几个客人,高矮胖瘦不一,看打扮是汉人。
这批人下楼后,对眼前的混乱毫不在意,直接从后门阔步而出,早有人牵出数匹高头大马,把缰绳一一递到诸人手里。
小高看了不由眼红,对张菲道:“哼,这么多匹马,能太太平平走到城门都够呛。”
牵马的某位青袍少年,听见这话后回头瞪他一眼,小高毫不示弱,冲人做了个鬼脸。
此刻的辽阳城市面不再象前几天那么冷清,他们很快买好干粮备好水,又从街坊那里买了匹瘦弱的老马给朱公父女当坐骑,这才开始出行。
城里的主干道上积雪早就消失殆尽,郊外的残雪还挺厚。
大家出城朝西走许久,沿途许久都不见路人。
唯有杂乱的马蹄一路朝西,估计是之前那伙鲜衣怒马的南朝人。
突然,马蹄印不见了。
诸人朝西眺望,只见前头乃是一片开阔的冰面,北风早把雪吹得干干净净,唯有一条孤零零的河道被冻得结结实实。
河边还倒伏着好多棵怀抱粗的树干,以及破旧的棺材板。
估计每年春天这里都要发大水,所以会从上游冲下来一批老木和孤坟。
青玄说这冰面厚实得很,走在最前面。
见她毫无畏惧,大家便纷纷跟过去。
快要走完冰道时,张菲发现冰面上有件盔甲,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刺眼得很。
高氏兄弟见状立即拔刀,环视周遭:四周无人,那盔甲犹如一条蛇蜕下来的皮,早就没有威胁。
小高过去把那玩意儿拎起来:骑兵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