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目光在温漪和温澜身上打了一个来回,有些尴尬地留下一句“阿漪来了”便落荒而逃。
“玉儿。”
林易之身子一僵,扭头望去,却只见林相言的背影:“来书房一趟。”
一盏茶后,林易之终于逃离了死气沉沉的屋子,他直奔后院的水池而去,心口牵着肋骨处愈发疼痛,每呼吸一次,那种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疼痛便加重一分,林易之紧紧攥着手心,胃里翻江倒海,他突然觉得好恶心。
就这么停了半晌,林易之盯着波澜不惊的水面一言不发,准确来说,他是在盯着水面上倒映着的那个白衣墨发,淡定从容的面庞。
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舀起一捧水,浇在手背上,然后仔细地清洗起来那双本就一尘不染的双手。
随着呼吸愈发急促,林易之手上清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手上的力道也愈发加重了起来,好似要搓掉一层皮般,他的表情终于不再平静,而是变得狰狞起来,一双桃花眼泛着血丝,苍白的嘴唇被牙齿狠狠咬住,泛起了斑斑血迹,激起的水花越来越多,地面上的水痕也越来越深。
终于,动作戛然而止,林易之狼狈地佝偻着身子,盯着慢慢恢复平静的水面。
“若我未赶到,父亲是不是准备将阿澜也除去?”
“玉儿,你莫不是在怪为父?”
“阿玉不敢,只是父亲,您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阿澜阿漪的,为何……”
“你是在教我做事?折在你手上的人将近一半,你最好记得你是谁,吃里爬外不会有好下场!”
沉默过后,一滴泪水突然滴了下来,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池中,林易之大口大口喘着气,苦涩地闭上了双眼……
温府被灭传遍了整个洛阳城,遗留在府中的弯刀成为了证据。
成文帝大怒,应王毛遂自荐带人全力搜捕城中的铁弗人,顺便加强城中的军力,并将温澜和温漪暂时安置在林府之中。
而另一边,余思渊私自带兵进城,藐视军法不得不罚,可念及救人的缘故,只打了他三十军棍。其实余思渊带兵赶到的时候,温府上下已经一丝人气都感受不到了,进城的时候没有手谕,浪费了好些时间,纵使他拼尽全力加快速度,也无法挽回。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温澜靠在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对于温漪递到嘴边盛满清粥的勺子也视若无睹。
温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些,她挤出一个微笑,将勺子里已经有些凝固的粥重新倒回了碗中,轻轻地搅动着,温柔的嗓音有些低哑,让人听不清:“余儿乖,吃点儿东西吧。”
温澜终于抬起头,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抓住了一丝光芒,她迟疑着想要摸一摸温漪瘦削的脸,可却在半空中猛地僵住,朦胧的双眼突然浮现出一丝恐惧,她迅速收回冰凉的胳膊,拼了命往旮旯里缩。
温漪被温澜这一举动吓到,可她很快反应过来,将手中的碗放下,然后靠近了些,可这样的动作却像刺激到了温澜一样,她失控般一边使劲缩着,一边惊恐地喊:“别过来!你离我远点儿!我不想伤到你!”
温漪整个人一僵,迟疑着唤了一声道:“余儿?”
温澜红着眼使劲摇着头:“我害了咱们家,害了爹娘,我不能再害你!”
温漪感觉心口被尖刺猛地一扎,泫然若泣,身子也哆哆嗦嗦地抖了起来,她明白了温澜的意思。
“你……”
温澜被温漪的哭音猛地唤回了神智,她将目光重新投向床边的温漪,见她满头黑丝微微凌乱,脸上未施粉黛,裹着一身素衣的清瘦身子摇摇欲坠。
温澜盯着那双含泪的眼睛,终于不再躲避,伴随着滑下的泪水,终于幽幽开了口:“我是灾星……”
温漪还没来得及回应,温澜猛地伸出拳头用力砸向床褥,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声音也愈发崩溃地嘶喊起来:“我是害了咱们全家的灾星!!!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温漪慌乱地拽住了温澜冰冷的手,她使劲摇着头,有些失态而着急地哭了出来:“你不是!你是我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余儿,你忘了爹和娘对你说的话了吗?”
温澜不再发疯,她清醒过来,失魂落魄地盯着温漪。
温漪一字一句提醒道:“平安喜乐……他们希望你好好的……”
温澜不敢再去看温漪故作坚强的面容,她握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腕有些不适应,红珊瑚手串不知所踪,那是父母送她的生辰礼,是她唯一能够寄托思念的物件了……
良久,温澜被温漪拥进怀里,她努力憋住所有即将外露的情绪,扑簌簌落下眼泪。
几日之间,洛阳城内人心惶惶,经历此事之后,每到戌时,街上便再不似从前一般热闹了,而亥时一过,再无人气,温澜“灾星”的称号再次掀起一股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