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温余儿浑浑噩噩地蹲下身,后背的湿冷提醒着她,那是温潮生的血,而她却从不知自己的身上沾了他多少血,温余儿望着余思渊远去的背影,眼里瞬间积满了泪。
“你根本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
“温府被灭之时,我为何带兵进城?你被追杀,左手被废,满身重伤落崖,为何能捡回一条命?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子,为何能刚进玄甲铁骑营就能成为领军?你从来都没有想过!”
“那年温府被灭,是他让风影去军营寻我,而温潮生不待我赶来便孤身一人前去救你,可没成想不见你的踪影,还被杀手围杀,待我去时,他已身受重伤。在这之后,你被林相言和林易之撺掇寻仇,让他白白遭受莫须有的罪名,他为了你和温漪的性命,半句解释都不肯说与你……”
“你落崖之时,是他拖着伤体跟着你跳了下去,万丈深渊,他把你紧紧搂在怀里,在碎石上滚了数十圈以至旧伤复发,若不是他拽住了半山腰的藤蔓,又有崖下水流的缓冲,怕是性命都交代在那儿了。”
“还有那次,你以为他为何跟着我们到了平城又辗转至阴山?还不是为了你!那时他旧疾未愈,便于战场厮杀,回宫复命之时,竟为了助你进玄甲铁骑营在皇上寝宫外跪了整整一夜。军令如山,他却明知故犯,功过相抵又被打了三十大板,这才为你换来了中领军一职。他在我府上躺了不到三个月,便急着与你相见回了平阳郡。”
火光映在温余儿呆愣的面容上。
“这些我都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来不肯花费一点时间去想想,你只会觉得这是你苦尽甘来的幸运。他像个傻子一样将所有最好的都给了你,可你却将他一颗真心摔得粉碎!”
“温澜,温潮生他也是个人,他的心也会疼。”
温余儿失魂落魄地迈进帐子里的时候,温潮生的伤口已经被江幸川处理好了,可面色却仍然发白。他被换了一身素色的里衣,胸口处缠绕了好几层的绷带于衣襟处露了出来。
温潮生抬眼望向温余儿,满眼的温柔。他伸出手,温余儿赶紧握了上去,并顺势跪坐在他床下。
温潮生盯着温余儿看了一会儿,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容轻声道:“余思渊这个臭小子,肯定和你胡说了什么,看我不收拾他。”
温余儿不敢去看温潮生的眼睛,便替他掖了掖被角,开口的一瞬,竟是前所未有的苦涩:“他若不说,你要瞒我到何时?”
气氛短暂地凝滞了一下,温潮生轻声安慰道:“余儿,你莫要难过,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温余儿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居然能傻乎乎地问出这种问题。
温潮生一怔,握着温余儿的手紧了紧,他满眼皆是认真:“我心悦你啊……”
温余儿努力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心悦我?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潮生眼底闪过一抹怀念:“自是你我第一次见面。”
“骗人!”温余儿吸了吸鼻子,“那时候才几岁啊,少花言巧语!”
温潮生虚弱的声音仍然十分坚定:“八岁那年,是你让我第一次知道了甜的味道,那时我便想,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保护你一辈子。”
温余儿有些恍惚:“就那一面?可,可我只打跑了几个小孩,顺便给你做了一顿饭而已啊。”
温潮生的眼神愈发温柔,他放轻了声音,缓缓道:“我这一生,从未想要尝过甜,不愿、也不敢,因为我知道,尝过了甜,就再也忘不掉了。”
温余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嗫嚅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可你这样不顾一切根本就不值得……你不要命了吗……”
温余儿看见温潮生开了口,她感知到自己的心跳猛地加速,那一瞬,她听见温潮生说:“阿澜,你就是我的命。”
不是余儿,是阿澜。
温余儿膝盖麻木,她看着面前躺在床上,眉眼间皆是柔情的温潮生,却仿佛穿越了十年的光景。
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一直都是从前那个梳着两条辫子,在雪地里保护他,在厨房里给他熬粥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无忧无虑的温澜。
那个小小的,就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温澜。
“阿年……”
温余儿眨了下眼,一串珍珠般的眼泪噼啪砸了下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竟捂着嘴哭了出来,甚至只能重复着去唤他的名字。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本应盈满甜意与喜悦的内心,竟疼痛到难以抑制。
温余儿不顾流了满脸的泪水,一边抽泣一边摇头:“阿年,我不要别人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温潮生有一瞬怔住,他挤出一丝微笑,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可你不是需要危月燕替你逆天改命吗?”
温余儿拼命摇着头,似乎对这话异常不满,她哭着回答:“我不要什么危月燕,也不要逆天改命了,我只要你……”
温潮生感觉有泪水顺着自己的眼尾流下,可嘴角却漾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好。”
*
“再喝三口。”
“不不不,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