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暗流涌动间,虞长生无奈地分开他们,偏头对吕非离道:“我有些话要对他说,你去楼下等我,可好?”
吕非离神情微怔,松动的眉眼似对她感到诧异,与几分类似“被驱逐”的受伤。
面对这样的眼神,虞长生心中一堵,却并未改口,吕非离深深看她一眼,而后离开。
同时,莫邪的随侍也被打发走。
虞长生将纱布与金创药往前一推,像个甩手掌柜,撂挑子不干了。
她本意,也只是想用酒精报复他一顿。
议亲之事,他是罪魁祸首之一。
莫邪对此不置一词,兀自擦掉身上流淌下来的酒液,随意问道:“这念珠是他送的?”
“为何这般问?”
“你身上穿戴的物品无一不贵而重,可它的质地不算上乘,但既然能被你戴在身上,想必是因为送的人。”
听闻莫邪的揣测,虞长生确定,他方才是故意抓住她的念珠。
莫邪对吕非离抱有敌意。
“你们从前结过仇?”虞长生问道。
“我身为北疆人,北疆在吕连手上吃过那么多亏,我们彼此有敌意,不是正常?”
听他这般说,确实有理,她才要点头,莫邪冷不防落下一句话。
“何况我最爱的女人,也死于你们大将军手上。”
……
虞长生微微瞪大眼睛,不自觉去看他的脸。纵使说此话,莫邪也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但并非无动于衷的冷漠,而是心死般的无情。
至此,她终于知晓,莫邪身上的枯寂感从何而来。
清理完酒渍,莫邪扔了巾帕,将金创药倒在伤口上,粉末埋在开裂的皮肉上,加重的熬痛令莫邪不禁咬住牙关。
缓过一息后,他抬起头,漫不经心道:“这一生,我只爱她。往后,我们相敬如宾,至于旁的,皆是虚物。”
虞长生听出言外之意。他们二人之间,不会有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只是政治联姻的逢场作戏。此外,他的残忍狠辣,不会对着她。前提自然是,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比试后,我说愿意出嫁,那时,你可是失望?”
“对。”
“你希望我拒绝这场联姻?”
“对,”莫邪回复同样的话,“但,不是因为我不愿联姻。此生无法再娶心爱之人,婚姻于我不过空壳,为了利益,娶谁都可以。”
“只是我以为,你的试炼,是为摆脱和亲。”
莫邪一重重的话与解释,让虞长生愈发不解,她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其实想看我跳脱出这个局?”
他以眼神给予了虞长生肯定的答案。
她愣住:“……为何?”
“我说过,你长得很像我母亲。正如你所言,初初见你,我并无选你作和亲人选的念头。”
所以,莫邪私心想看自己挣脱出去,但这种善念,或是说恻隐之心,完全取决于她自己。
就如同,他还是选了她,且在她失败后,也未曾想过帮她。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坦诚地恶劣给她看,也不隐晦自己对她的一丝“祝愿”?
她没跳出去,便只能桎梏在他与余人的利益场中。
虞长生的眼神随着思绪几番变幻,不禁喃喃道:“你这般的人,竟然没有出场人物介绍……”
“什么?”莫邪一时没理解。
虞长生未作解释,说出自己此番留在此地的真正意图:“可否请你,陪我作戏?”
莫邪没说话,等候她的下文。
“在你回北疆之前,可约我出游几趟,让外人以为我们相处中,彼此生情。”
这样,她便可以同虞镇说,在她逢场作戏时,对莫邪动了真心,想嫁去北疆,不作死遁。
大街上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天色阴霾,吕非离双手抱胸,灰蒙的人与景倒映在他眸子中,却未落在他心上。
他不知虞长生为何妥协,但绝不信,她是出于情。
倘若当时他未在牢狱中……
思及此,吕非离唇角抿紧,眼中掠过一丝烦闷。
此时此刻来追悔当初,实在徒劳。
片刻后,听得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吕非离回过头,虞长生恰好踏出客栈,望向他。
“我说完了,走吧。”
她抬步至他身前,并未说二人具体谈了何事,面色平静地让吕非离拧起的眉头加深。
两人慢慢在人群里穿行,虞长生静得异乎寻常,时而瞥向路过的行人与摊贩。
似是耐心告罄,吕非离终于开口问道:“你看了他那般模样,也决心要嫁?”
说罢,他偏转目光,一寸一寸地盯着虞长生的脸,后者闻言只轻微地笑了一下,仿若面对孩童时的无奈与纵容,还有不在意。
他见她淡淡地点了一下头,似乎觉得如此不够彰显自己决心,又面朝他看来,目光直直的落进他眼里,将一句话送入耳中。
“会嫁。”
“为什么?”吕非离的声音满含不解。如同在她面前摆着满汉全席,非要去吃糟糠咸菜。
虞长生眉头皱起,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解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