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荷蓱照着约定的时日,坐着她那辆颠簸的小马车进了县城,许是已被晃出了些耐性,她这一路行来,状态比前两次好上许多。
导致她下车后并非需要马上入住客栈调整状态,而是转头遂去拜访钱掌柜。
此回她照样只带了一人,上回凌绛苏就着她每次遇上事情总想着单枪匹马解决的事儿说了她一次,她觉得很有道理,那这种累活苦活便先让给提出它的人干好了。
头一次她带着聂柳出来,也是存了想跟小姑娘一块儿逛街玩的心思。此次她可不打算再度游乐,而是直奔聚宝阁谈事。
至于人身以及财产安全一事,自然是交给凌绛苏解决,当然她也会自个留意。但说出口的便是将此尽数托付于他,本以为他会感到压力,出乎预料的他单只颔首,遂波澜不惊的将此事应下。
这让诚心想看他热闹的盛荷蓱大失所望,但这情绪也仅是一会儿便烟消云散。
盛荷蓱等人一进聚宝阁,钱掌柜便热情洋溢地招待他们,交付完货品并讨论后续劳动力相关事宜之后亦不曾让他们离开,盛情邀请他们去他的员外府处小住几日。
盛荷蓱推脱不掉,又因此回尚未带任何货物,亦无需像上次那般遮掩,遂跟着钱掌柜一同前去。
行至近府邸处,瞧见的是涂着朱红色漆的蛮子门,旁侧矗立着二座石狮,自有一份气派在。
随后进宅门,影壁上是镂月裁云般的藕荷池鱼浮雕,盛荷蓱不由得多在屏上窥了几眼。一行人转身又入了屏门,旁的便是倒座房,她本以为钱掌柜会让他们在此安顿,未曾想他又领着盛荷蓱等人进了垂花门。
门后碧瓦朱甍,雕阑玉砌,真真称得上锦天绣地。一路行至西厢房,钱掌柜告知他们在此处暂居,又指派了些家仆小心伺候着。
凌绛苏因是男子被领去别处,此间厢房便由盛荷蓱独占。
她旋即颔首,此时天色已晚,钱掌柜安顿好二人后遂辞别,约定明日再于花厅处相聚。
被指派过来的是一名叫烟柳的小丫鬟,她替盛荷蓱将厢房门推开,一开房门便嗅到檀木散发出来的清浅冷香。
随后步入房中,此房布置得古雅精丽,大理石方案上摆着清供与焚香,檀木香几上青花缠枝纹的瓷瓶中,插着新折桃枝,厢房深处放着黄花梨木雕牡丹纹架子床,其上挂有月色青纱帐幔,不时随着穿过窗棂的微风轻起。
盛荷蓱不禁感叹,有钱真好,出差一趟至少住所不错,若是她什么时候成了兴襄县的主人,定让钱掌柜推荐推荐给他修宅院的工匠。
烟柳替她更衣洗漱后,又服侍她歇下,临了盛荷蓱忽然神情一动,问道:“烟柳是吧,怎么不见你们家老爷的夫人?”
烟柳垂眸答道:“回客人的话,我们家夫人很早便过世了,现府中只有一位小姐尚在。”
看来是问到别家的秘辛了,盛荷蓱了然颔首,旋即躺好,享受着丝绸包裹身体的细腻滑顺,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这舒适的床铺让人忍不住沉溺,烟柳亦不曾唤她起身,她这一放松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待盛荷蓱收拾好,穿过抄手游廊赶至花厅,凌绛苏与钱掌柜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她抬腿进来之时,二人正在攀谈,气氛一片和谐。
不知说了些什么,钱掌柜正笑呵呵地在捋他那两撇八字胡须,凌绛苏亦难得的面色温和。
二人正巧瞥到盛荷蓱跨过门槛的身影,她浅浅一笑,随即朝着二人道:“抱歉,是我来晚了。”
“不妨事、不妨事。”钱掌柜仍是那副笑微微的模样,“哪有叫客人早起的理儿?况且有凌小兄弟陪着说话,倒也颇为有趣。还是盛姑娘手下的人伶俐,我这府中啊,尽是些不成器的。”
盛荷蓱闻言,便知晓凌绛苏似乎是替她拉了一波好感,不由得侧目瞥了他一眼,见他微微勾唇:“钱掌柜过奖,您所言之事才叫小人佩服。”
钱掌柜似乎很是受用,又仰天长笑了一番。
盛荷蓱也不禁赞赏地冲凌绛苏点点头,暗地里比了个大拇指给他,好感度刷得高,要钱的时候也能爆更多金币,干得好!
凌绛苏用视线在那大拇指处扫过,用喝茶遮掩愈发上扬的嘴角。
盛荷蓱接着道:“说明他与掌柜的投缘,是他的幸运。”
旋即想到钱掌柜口中谈论的下人一事,随口道:“我看府中的小丫鬟办事也算牢靠,怎地莫非是前些日子惹得掌柜心烦了?”
“唉,别提了,跟家中小女有关。”钱掌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盛荷蓱旋即想到她昨日问烟柳的话,遂有些奇怪道:“我瞧钱掌柜府内此般气势,绝非池中物,怎地甘愿居于小小兴襄县中,若是定居京城,一定大有可为啊。”
她的确觉着古怪,钱掌柜家中的装潢非富即贵,不太像一个只在小县城中做生意的商人能敛到的财,既然决定合作,还是先把事情都问清楚毕较好。
钱掌柜叹道:“盛姑娘真是颖悟绝人,实不相瞒,钱某从前的确是暂居在京城中,夫人去世后遂举家搬来了兴襄县。”
这倒是引起了盛荷蓱的好奇,钱掌柜很上道,自己便开始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