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荣境内一支小舟正沿着沱江缓缓南行,一青一玄两道身影一坐一站。
江上零星渔人看着如同画中谪仙的两人忍不住频频侧目。
玄衣男子负手玉立于船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一双锋利的眉眼如画,身上满是清冷疏离。如同沱江夜间的明月,仅敢远观。
相比之下青衣少年郎显得更为随和,稚嫩的脸上一双溜圆的眼,看不清楚还以为是哪家不谙世事的小女娘。细看之下才能察觉面上的英挺。
船上二人似有察觉,抬眸正对江远处渔人的目光。渔夫似有些不好意思,划着竹筏到其他处去了。
瞥见渔人远去的身影,岑礼眸中恍惚褪去,好似才清醒过来。
从檀进拿着令牌带她出营,到二人租船南行,她只觉得恍惚异常,回神侧目,看向满脸凝重的青年,迟疑开口。
“心情不好?”
“嗯。”
“因为分科?”
“嗯。”
“现在的职务是什么?”
“细作。”
细作!虽然知道应该不是副将但不至于是细作吧?而且这个职务就这么告诉自己了?
岑礼心中暗叹,垂首颦眉,神色复杂的看着江上清波阵阵后撤,尽管她心中疑惑,但现在询问缘由无异于在檀进心上再捅一刀,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过了沱江便出了金荣,东行可达永丰、宏辰。” 声音一顿。
“你若要走,还有一两日的路程,你这几日考虑清楚些。”
“我。。。。。。”我能去哪儿?岑礼两半粉嫩的双唇微张,剩下的话在她口中打转半天也未能讲出,如同一块大石压在她心上,呼吸都有些困难。
青翠色的袖口边缘被紧紧攥住,她本以为已经可以将过去的经历讲出来。哪知还没开口,心中便如同有无数钝刀在割。
江面轻风卷起丝丝凉意迎面袭来,让人心头结冰,冻得心硬,凉得心疼。
或者不走呢?惊诧的画面映入脑海,她呼吸一滞,手中茶杯被捏紧,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一口温茶下肚,情绪稍有缓和。
若是再留在檀进身边,金荣朝堂虽贪墨成风,但孤幼院的军仕能力不低,被查出来的可能性十之五六。
岑礼飘忽的眼神一瞬变得坚定“若我不想走呢?”轻柔女声映着山间鸟鸣,如潺潺山泉沁人心脾,她没再将声音往低了压,恢复了原本的清亮。
玄衣青年转身,瞳孔放大,眼中惊诧难掩,檀进想到纸团上说的迫不得已,想来便是此原因。
清风拂过他清俊刚毅的脸颊,带起衣角轻舞,映入岑礼眼中。
“你若要去宏辰,我可帮你。”
岑礼不疾不徐,面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眸子定定看着檀进,眼中如有深潭,黑不见底。
“在三国大战时,我与宏辰有杀父之仇。”短短一句话似是从她齿间挤出。
见岑礼已做出决定,檀进没再说什么,只落座拿起岑礼倒好的茶一饮而尽。任着幽香侵入肺腑,思索片刻缓缓开口。
“一旦进入宏辰的地界便如同入了胡狼之口,你我之间必坦诚相待,不然两个人必有凶险。”
一只手如玉如脂,衬得木杯都好看了许多,片刻一盏茶又被续上,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岑礼颔首,听出了檀进言下之意。提出坦诚相待不过是担心她还有类似女子身份这样的事暴露添乱。
“女子向来让人放松警惕,你灵力至多显露五分,余下五分不到性命攸关时不可显露。”
岑礼一颔首,算是答应下来,看向檀进的眸子深了深。
她原本以为檀进前途破碎该是要些时日方能谋划后事,时间也不急,现下想来是小看他了。
“你想让我利用身份之便传递消息。”
岑礼揣摩一番,心下所想脱口半句,听语气像是有八九分确定。现派细作到宏辰,不过是为条约终止时做准备。能影响战局最关键的是朝堂。在朝堂得到消息,私下将消息传递出去。
他想将自己作为传出消息的一条线。
沉闷一声“嗯。”如同石子打入河中,带起阵阵涟漪。
檀进垂眸羽睫微动,似是不敢看对面那张还有些稚气的脸。
岑礼莞尔,双目笑如弯月引人注目,河流山川顿失颜色。
“很荣幸被你看做同袍。”
面目撞入男子抬起的眸中,顷刻间,原本游移不定目光稳稳停住,漆黑瞳仁里如同盛满浩瀚星辰。
“宏辰残暴不仁,如能献上一份力,于我而言是大仇得报。”
岑礼目光流转,向远方望去,语气绵软悠长,再转头时目光中只剩下坚定。
“现下宏宸朝局虽不知其详,但有细作传回消息,宏宸当权首辅一力主战,十年前那场战便是由他提,也是他带兵攻打。”
檀进声音不似以往淡漠,言语之间如同夹了层寒冰,嗓间翻涌而来的滔天恨意险些要按耐不住,面上是从未见过的凝重。
岑礼抿唇沉默,拳中指尖泛白。余光瞥见檀进起身,将一双玉手在胸前写画一阵。
小舟像是得了命令,快速向前行进。四周山峦如同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