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腊月初二,紫禁城内。
当钱洛冰迎着屋外一片白亮的光线急慌慌穿衣下炕时,只听得房门外一个娇俏轻嫩、有些陌生的女声蓦然响起:“请问钱医女在吗?”
虽然洛冰自知今天貌似起晚了,但她还是按捺住自己焦急的心绪,故意以比平时说话慢上半秒的节奏,在内悠悠答道:“我在,请等一下。”
此刻的她已穿戴整齐,就连那个粉蓝色的女医帽也纹丝不乱地包裹住了一头青丝,外人只看得见贴着头皮的黑色发根。
“吱呀”一声,她缓缓打开房门。只见外面琉璃世界骤然映入眼眶,白茫茫一片雪国。
原来不是她起晚了,而是大雪的光线映进了室内,所以才亮如白昼。
洛冰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脸面上不由得带着笑,看了门口所立之人。
原来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宫女。
不待洛冰询问,来人便出声道:“钱女医,我是永和宫的女使夏绿。德主子昨天晚上落枕了,刘医女请您这会子过去一趟,好帮我们娘娘施针。”
刘医女是永和宫德妃娘娘的贴身医女,领的是太医院从六品俸禄。既然是她要自己过去,看来德妃这落枕的情况还不是太严重。
洛冰笑语:“夏绿姑娘好,不知您刚刚可向内医院报备了?”
在紫禁城,规矩甚严,别说是给德妃这样的天王级娘娘施针治疗,哪怕是到普通嫔妃的宫殿里坐上一坐也得报备行踪。
夏绿自是懂得此规矩,连忙笑着应声道:“钱女医请放心,我来找您之前,就已经向内医院的赵吏目报备过了,现已记录在档。如果您方便的话,咱们这就出发吧。”
落枕之事实属常事,所以洛冰倒也不担心自己搞不定。
自两年前穿到这里,做了内医院一名药剂医女后,洛冰就凭借自己在现代社会练就的十几年医术,一步步上升到了如今正八品实习医女的位置。
对她这个习惯了上班的人来说,紫禁城不过是另一个职场罢了。
因为康熙老爷子妃嫔众多,御医们又不方便在各宫里自由行走,所以能给嫔妃看诊治疗的女性甚是稀缺,尚不存在僧多粥少的情况,用现代的话来说,这里的职场还没有那么卷。
洛冰若想继续晋升,那就得跳过从七品的医员、正七品的医师,成为某名主位娘娘或贵妃娘娘的贴身医女,领到首席医女正六品的俸禄,基本上也就到头了。
不过,目前她可没有此打算。因为这里的原身,竟是个罪臣之女,她的父亲因三年前没有治好琉球国使臣的重疾,全家老小被康老爷子罚得惨兮兮的。听说男的被发往宁古塔,女人则被充入了辛者库为奴。
家里的嫡长女钱洛冰,她的年纪不上不下,又懂一些医术,所以康老爷子格外开恩,被留在了太医院做了一名使唤医女。
洛冰气定神舒地往自己的衣袖塞了卷起来的布袋针筒,便随这位名唤夏绿的宫女一起,踩着满地白雪琼瑶一步步走往了永和宫。
路上,在甬道少不得遇见几个认识的扫雪太监,大家相□□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们刚从外面进了后角门,便又有一宫装女使快步迎了上来,语气甚是急切地对洛冰说:“钱医女,刚刚万岁爷那边的宫人过来传召,让德主子一个时辰后到养心殿见驾,现在施针的话,还来得及吗?”
洛冰不急不慢地回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来得及……”
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也来得及。
因是刚从外面进了正殿,洛冰怕自己身上的寒气浸入德妃体内,所以便先让人带自己去暖阁里烤了一会儿火,等身上的衣服摸着有温度了,她这才悄然入内。
在正殿里间见了德妃娘娘,洛冰不疾不徐地施了一个蹲礼。
听得榻上侧躺着的“天王贵人”说了一声“快起吧”,她这才缓缓起身,然后轻步趋过去。
刘医女此刻也在德妃身边,低声对着洛冰交代了几句。说她刚刚已把过脉,待洛冰确认后就可以直接施针了。
等德妃娘娘伸过手臂,将其搁放在右侧的方形枕上,洛冰便伸手搭上了她的脉搏,凝神静气仔细切脉。
听到德妃近身的女使问脉,洛冰平心静气、不缓不慢地回答:“请娘娘不用担心,正如刘医女所说,本次落枕是由往日的颈椎旧疾引起的不适,小的一会儿施过针就会好过很多。”
说完,洛冰便又起身,看了刘医女一眼,看她点头,这才依着女使所说的疼痛方位轻轻按了按。
施针是洛冰的最强项,当初她之所以能从药剂医女跳过学习医女晋升为实习医女,皆是因为这一套技艺纯熟的针灸手法。
今年八月中旬,阿哥所里十四阿哥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临近生产时,突然出现胎儿躁动不安的症状。而此时,太医院的行家能手几乎都跟随康老爷子去了塞外,而负责其安危的医女不知是何原因竟不在她身边。
那时好巧不巧的,洛冰正送了煎好保胎药过来。情况紧急,人命关天,当时她也顾不得考虑什么韬光养晦、安分守拙的安身之道,只是出于这些年作为医生的本能,轻车熟路地在孕妇身上的几个关键部位按了又按,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