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品种而非香甜蜜薯,大得好像一颗颗地雷。
他前脚还在疑惑这是在干什么,结果下一秒这只通体浅黄的大狗就欢腾地摇着尾巴上去扑食,连红薯皮都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狼吞虎咽吃完,那蠢狗还激动地扑在墙上用爪子来回抓挠,嘴里发出“嘤嘤嘤”的撒娇声,尾巴快要转成螺旋桨。
他听到了一个清柔干净的声音,像是丝绸缠绕过身体,她说:“今天没了,不过外婆地里现在全是番薯,我们两个吃不完,便宜你了。”
说完就走,脚步声比春日里的微风还要轻,一不留神就从耳边溜走了。
他下意识仰头看了下日光,模模糊糊地确认了一下时间。
她一连来了很多天,每天都像投雷一样往里面投喂,墙面太高,方淮序总能听到她穿过绿化竹林时衣服与叶子的摩擦声,和她将几块撬起乱堆的石板一一叠起来后站上去的声音。
有一天她身后还跟来了一个人,也是个女生,呜呜地哭,非要拉着她绕着环城河散心,他听到她把人拉近这个秘密基地,说小狗能治愈伤心。
方淮序瞥了一眼身旁这只威风凛凛的“小”狗。
那个一直在哭的女生说:“佳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说,可是我最近一直在吐,校医让我去专门的大医院精神科看一看。”
“那还在等什么,赶紧去省医院看呀。”
“可是我不敢跟爸妈说,每次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们都说是我自己想不开,说家里本来开开心心的,我一直拉着脸就让所有人都不高兴……我最近总是呼吸不畅手指发麻,腹痛拉肚子,雌激素水平很低,几个月都不来例假,爸还讽刺我是不是跟别人上床怀孕了,说要带我去妇产科检查。”
“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他那德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搭理他不是让自己心情更糟糕?胃是情绪器官,所以会体现出生理上的症状,还是要去大医院看看。”
哦,抑郁症躯体化症状。
方淮序仰着头漫无目的地瞧着天上慢悠悠飘过去的云,百无聊赖地听着,原来这世上拥有操蛋的家庭的人不止他一个。
“我上次才晚回了半个小时的信息,爸就一直发消息,最后还打电话过来骂我到底要选什么样的。我有时候在想,反正以后跟谁结婚都是一样的,要不就像爸妈说的那样选个双方父母知根知底的嫁了算了,这样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催我了?”
“芫华姐你才大四诶,着什么急?妥协从来都不是不是解脱,你不为自己争取而让别人替你做决定,你就要在将来承担别人替你做决定带来的后果,相亲、就业,都是如此。”
“父母也叫别人吗……他们一直说天底下哪有不为子女考虑的父母,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淮序扯了下嘴角,这种话别说是在国内,在国外长大的他从小也被母亲耳提面命地灌输了太久。
他也习惯了顺从,愚蠢地幻想着这样就能从母亲身上得到一点关注。
墙外声音再起,质感如冷淬着光的玉石,清晰镇定,尤佳妍说:“你不够心软又不够心硬,你做不到妥协又因为自己的抗拒而对生养之恩感到抱歉,所以才会这么痛苦。”
方淮序将双手叠在脑后躺下来,日光直冲着眼睛,有些睁不开,他眯着眼睛盯着头顶两块云团,看鎏金光束奔涌而出,听到那个叫做佳妍的女孩子掷地有声的话语:
“可是父母给了你□□,你赋予自己灵魂,你才是定义你自己的创世主,说白了,人最终还是为自己活的。”
那个一直在哭的女生不说话了,只剩下啜泣声,好一会儿才低声从头开始解释:
“我跟爸妈说了想去F国当公派交换生,你知道我的专业本来就是3+2的形式,语言我也考出了,这个专业在国内的前景很一般,可是F国是热门,我的专业老师也鼓励我出去深造然后留在国外。”
她的语速渐渐快起来:“自从提了这件事后家里就急着让我结婚,我不喜欢,爸妈发过来的每一个我都不喜欢,他们无所谓我的选择,只想选离家近的和能尽快结婚的,说是老实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我前几个月看到菲菲姐的朋友圈,她都工作两年了,想自费出国深造,她父母立刻同意了,我真的又羡慕又难过,我甚至都没有把这件事跟爸妈说过,因为知道他们肯定会泼冷水。”
“爸爸说我国外的月亮总是圆的,在国外也要打工,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有什么区别?妈妈说出去了再回来就业还是一样难……”
“我有时候就在想,同样是女孩子,她可以出去看看更多的风景,而不是被束缚在已经28岁了再不考虑就没人要了,而我跟父母说起,她们甚至不理解我在说些什么。”
稍顿,方淮序听到那个被叫做佳妍的红薯投掷手轻笑了一声,她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非常意外:
“你知道外公的自建房要拆迁了吗?我听说蔡冲想要拿补偿款去买房。”
她说:“姐姐,其实有时候你退让一步,命运就会变本加厉,你如果狠心一点,它反而会敬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