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都是喜庆。喜婆嬷嬷们还在忙里忙外地吆喝着,个个儿似打了鸡血般情绪高涨。
若要仔细观上几眼,席间一高挑绰约的身姿十分扎眼。绣花鞋面儿绣了蜜色云纹,及踝襦裙碎碎泠泠,黑金木漆托上置了一盘的喜糖喜饼,含笑盈盈地穿梭于宾客之间,好不讨喜。
对于那档子风花雪月之事,姜柠往日里也未曾有过羡艳。只不过像今晚这样的婚宴她倒是头一回掺和,好奇而又兴奋地根本歇不住,没多会儿就自告奋勇地上去帮起了忙。
“来来来,同喜同喜啊!大人您多子多福,福寿安康!”姜柠手捧着黑金木漆托,也不觉累,柔声笑语地将喜糖从南头到北头地散给来客。笑嘻嘻的模样惹得那些个喜婆子都不舍得吼上一句,古灵精怪的俏皮劲儿十分得人喜爱。
“诶这是您的喜糖您拿好,祝您今个沾了喜气便财源广进——”姜柠正乐呵呵地将喜糖散出,却不料倏然一道低磁的声音落入耳畔,让她瞬即止住了动作抬眸望去。
“财源广进?”唐忱把玩了几下手里的喜糖,双眸微眯,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淡漠出声:“能否广进尚未可知,广出的财源倒是不少。”
老祖宗说的冤家路窄还真真儿的丝毫不差,姜柠恨恨地腹诽了一句。
伸手将他手里的喜糖重又抢回,递给了一旁的孩童,眉开眼笑地温柔哄道:“小弟弟,来给你,你吃两份。”待那小孩儿欢天喜地的蹦跳离去,姜柠才懒懒地看回面前的少年,“将军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吃甜食多不符合您的身份。”
唐忱也不在意她的阴阳怪气,走近几步,“借花献佛,倒是符合你的身份。”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姜柠一时未反应过来,抬头对上他清黑的眸子,目光存疑:“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又往前了两步,倏然猝不及防地俯下身子,慢慢凑近她,压低了嗓音:“我只是在想,你将那两千两亲自背来县主府,一路应该很辛苦。”他低磁喑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滚落进她的耳中。
许是两人离得太近,唐忱硬朗挺拔的身形几乎笼罩着她。摇曳斑驳的烛光千丝万缕地洒下,光线似碎金子般缭绕在他深邃轮廓的脸上,好闻的松木清香自他身上浅淡散出。
瞬间,姜柠只觉得耳廓燥热得厉害。
强作镇定地压了慌乱下去,柳眉挑了挑,似是懂了什么般点了点头,娇媚勾唇,尾音轻饶:“跟踪我?”
“知己知彼而已。”他缓缓直起身子。
姜柠暗松了口气,将手中托盘搁了旁侧桌上,身子懒散地倚靠在桌沿儿边,双手环胸,阴阴凉凉地笑道:“啧,将军还真是送佛送到西,给了钱还不忘看上一眼这钱的去处。不愧是胜仗打得多了,做事风格都独树一帜。”
“不过呢……”她故意顿了下,细长的手指揉了揉肩膀:“您就甭总是怪怀这两千两了,总之拜您所赐,我也没捞着好儿,这肩膀骨也是生生疼了好几天呢。”
唐忱习惯了她阳奉阴违的语气儿,面容仍是平静而清疏。掀了眼皮,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嘲讽一笑:“钱,是你要的。数目,是你定的。自然,这疼也要你受着。”
姜柠气不过,眯了眯眼刚要回嘴,忽闻锣鼓声渐进,过了会儿子只见一身材矮小的傧相匆匆而来:“吉时到!”
拜堂仪式进行的有条不紊。听闻这新郎倌儿今年科举刚中了状元,面圣后第一件事便是奔至县主府上门提亲,看那新郎倌儿的眼神里满是柔情,几乎快要黏了明玥身上。
好一个痴情郎。
姜柠明亮的眸里蓄着熠熠的光,打心底里替明玥高兴。蓦然又想起了身旁的少年,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幽幽凉凉:“哎,瞧瞧,这才是良人该有的样子。”
唐忱微垂着眉眼,话里有话:“明玥县主确实和善,连来参加婚宴的人都不挑。”
姜柠这样聪明的人儿,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倒未生气,只不慌不忙地拆了颗喜糖塞进嘴里:“听说柠姐儿人也和善。”她慵懒的声音似勾人心魔的小妖儿,悠悠道:“说不定,她大婚的时候我也能去。”
顿了半晌,姜柠妖娆一笑:“就是不知,将军那时能否吃上姜小姐的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