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阁里,阒寂得很。
空气中漫荡着几分冷凝的滞固,和沉默。
中庭之央,池音和洗华如同两只遭人摒弃的小枯苗儿,巴巴儿地傻杵了一旁。
唐忱未入座,她俩自然要站得笔直,唐忱不言语,她俩更是只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一下。
堂堂“少年战神”蓦然深夜造访,加之浑身气势是那般的冷峭肃寡,偏巧又赶上浣月不在,扔她两个可怜虫应付,实在也是咽了些苦。
沉默还在弥笼,除此之外,似乎又暗伏着些许密不透风的……
——闷。
姜柠推门而入的动静并不算大,却也很好地碾碎了这份沉默。
“安儿回来了!?!”
洗华耳尖,察觉到动静率先惊喜出声,旋即如蒙大赦般颠儿颠儿地撒丫子朝她跑过来。
池音闻声抬头,下意识也要迈了碎步跟着过去,却到底比洗华多顾及一分。略有畏惧地悄眯瞄了眼跟前儿分明翩然转身,却又不动声色的清冷少年,愣是给唬得一动未敢动。
无奈下,她只好迅速转过脑袋,求救似地望向门口那妙人。
姜柠半眯着眼,对眼前的场景不免暗觉好笑,反手将身后阁门轻掩上。
长指顺势敲了两下门栓,随后早有预料般纤臂前伸,一把捞住洗华那丫头的身子,缓冲了她不管不顾直撞过来的力道。
“安儿怎的这会子才来,可叫人好等呢!”洗华稳住步子,仰起小脸儿扯着她的衣袖晃了两下。
话里,意有所指。
小妮子鬼机灵儿得很。她只说“叫人好等”,却并不挑明是叫“谁”好等。
姜柠笑了,但又笑而不语。
眉梢轻挑,她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儿,而后步调疏懒地朝里走了进去。
*
香阁极暖。
灯烛璨亮,似挑着万缕金丝般蹿曳而跃。熏炉内的白芷香气袅绕升腾,渗进幢幢光影里,氤化在粼粼光线中。
这阁堂里的一景一物,皆被那软腻的香气敷染,静默流泻出明暗不定的金光,一层又一层。
又或者,香的不止那白芷。
姜柠边与洗华交谈着铺子里的琐碎事宜,边撩裙而踏入阁堂内。
悄然流转的华光紧跟着缱绻在她纤薄的身量上,同时,也将她身上长衫的暗墨蓝色暄映地愈发冶艳。
唐忱被这抹暗墨蓝色狠刺了下。
由着这抹墨蓝色,他的脑海里会不可抑制地浮出一道修长身影。一道,今晚与姜柠同着墨蓝色的修长身影。
这道身影,让他心里自来时便有的沉闷愈为浓厚。
这份画面感,让他眸下蓄酝的疏冷幽邃更暗了几分。
姜柠经过唐忱面前,只是轻杳杳地伺了他一眼,继而转身坐在了他对面。
原来屋子里那缕密不透风的闷,来自唐忱。
嘴角的笑意尚存,姜柠并没有与他搭话,甚至懒得寒暄,反倒……
“坐。”
她微偏头,出声制止了一旁慌不迭时正欲猫着腰溜走的两个妮子。
两人的脚步猛然顿住,悚然抬头。
堂堂宣祁侯大人仍站着,没人敢坐,除了姜柠。
两个妮子转头瞧瞧身旁的冷面少年,又扭头望回姜柠的满面春风,然后对视一眼。
啧,苦不堪言。
姜柠也不强求,全然无视对面那道炽热目光,而是将视线缓缓落在了手边儿的黑金木刻丝盘托。
纤细漂亮的柔指抬起又落,指尖儿点点,轻扣几案。
盘托上,静置摆放着数个黄皮蜜柚。
那蜜柚个个果肩圆尖,皮质圆滑,色泽饱满,一看便是稀罕的上乘品。
“啊对了安儿,那是今个晌午时候陆掌柜特遣人给你送来的,说是晨间叫果夫们现从园子里摘的……”池音见姜柠瞧到那几个蜜柚,便撑着胆子道与她。
可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池音只觉得话说了半截,身侧那位“贵人”的气压徒然骤低。
“......”
小妮子直吓得连打了几个哆嗦,赶忙止了话头,再不敢接着说下去。
姜柠却被池音的一番话而乍然熠亮了眸。
她拎了个蜜柚在手里掂了掂分量,随后抛了两下,精准接住,笑容潋滟:“陆绍人不赖嘛,还算他有良心。”
满意的不是柚子,而是池音恰逢时宜地挑起的话茬。
言语间,她眼梢微扬,余光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对面,轻易便感受到那份密不透风的“闷”里的愈加沉寂。
笑意更甚。
很好,这蜜柚来得正及时,她今晚总算也是将了一军。
*
“浣月呢?”姜柠执过盘上果刀,低头问道。
洗华忙道:“往梅园送衣裳去了,再过两日便是香笙宴,一切都是照着安儿你的计划来的,未曾出什么岔子。”
姜柠点点头,锋利刃尖儿沿蜜柚的肥硕腰线划了一圈儿,又问:“拍卖宴那边如何了?”
“昨儿结束的最后一场,五户皆已落定。这其余四户名头皆如从前一般,乃名门贵族,倒没什么出奇的。”池音说完,犹豫着又补充了句:“唯独这第五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