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人再去端一碗就是。”
江赭弯起眉眼,故作遗憾道:“想吃也吃不得了,再贪吃,怕是喜服的尺寸又要往大了改,妹妹趁着还未许配人家,姐姐的这碗就留给妹妹吃了。”
江梦在及笄宴上当着淮阳权贵亲朋的面,将自己作的声名狼藉,哪家儿郎还敢上门提亲?
既然没人要了,自然不用再担心自己身材走样,多贪吃些倒也无妨。
江梦生性本就敏感,怎会听不出江赭话里的讽刺,方才的假笑僵在了脸上。
眼看着江赭大摇大摆的去了母亲的房内,怕她给母亲找不痛快,也跟着折了回去。
自江赭的母亲故去,李氏从被扶正的那日,便免了江赭每日的问安,一是嫌麻烦,二是不想看见这副与她母亲生的一样的面容。
江赭也乐得自在,平日里极少踏足此院。
可不知为何,及笄礼之后的她竟频频来此问安,还总是一副热络的样子,这让李氏浑身不自在,此刻在椅榻上半仰着她,也不自觉的直起了身子。
长辈的架子要拿,面子上的戏还是要做,毕竟这个宅子姓江,也等于是给江淮面子。
没等她开口,江赭先俯首作礼道:“姌姌来给夫人问安,顺便为前几日打砸夫人院子的事赔个不是。”
面前的丫头端着一双手,浅笑着温言,明眸中尽是真诚。
李氏愣了愣,总觉得江赭自及笄礼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她,是个喜怒于脸的人,从未露出像此刻般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心里虽不解,但还是客气的回道:“我听梦儿说了,姌姌此举乃重修旧好的权衡之法罢了,再说那些瓷皿本就是些老物件,砸了就砸了,前些日子你爹爹还说,开了春要给我房里添置些新物,如此我这旧屋也能翻翻新。”
那些被江赭砸坏的旧物里,大都是李氏的母亲在李氏出嫁时,斥重金买下相赠的古玩,去年母亲故去,李氏便让下人将这些瓷皿摆了出来,睹物思亲。
当她知道被江赭砸了时,气的两腿绷直,险些晕厥,但想到这个丫头也放肆不了多少时日了,便忍了下来。
此刻的李氏,更不能显露不满,哪怕一丝的怨愤若被江赭看了去,那才是承认了自己的狼狈。
江赭听罢,在心里嗤笑一声,李氏若是不提他爹爹要为这间房翻新,她勉强觉得这些瓷皿确实非她心头所爱之物,可李若兰偏偏拐上了那一句,这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酸楚了。
故意在她面前演绎自己与江淮如何伉俪情深,在江赭看来,分明是夫妻不睦,情感空虚,到了需要靠旧物来疏解郁结的地步。
这种感觉没有人比江赭更能体会了。
她突然感觉李氏也有些可怜,一想到她马上就会吃到自己因贪欲而种下的恶果,江赭的心里便没来由的舒坦,于是顺水推舟道:“等开了春,夫人的这间房确实是要腾出来翻翻新了。”
李氏自然不会明白这句“腾出来”有何深意,还在为她的“懂事”而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江赭接着道:“既然夫人忙着对账,姌姌就不叨扰了,今日是来寻妹妹去趟布庄,我那喜服上还缺几个绣样,想让妹妹替我长长眼。”
此话一出,一直耐心对账的李氏竟将账薄合上,起身从案前绕了出来,招呼着江梦道:“梦儿,去了可要好好替你姐姐参谋参谋,眼看着开了春,也该筹备你姐的婚事了。”
她咬重了“好好”二字,并向江梦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若江赭没有拿到那张药方,兴许不会对这个眼神过分敏感,但她却偏偏提前拿到了那张药方。
李氏此刻的眼神,因那张药方,而有些不同寻常起来。
她搭好了擂台,摆好架势在上面等待了许久,可李氏母女却却迟迟不肯出招。
所以她不得不屈身示弱了多日,而李氏方才的神色,让江赭觉得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
冬幕回暖,屋檐上的积雪不断消融,坠落的水滴在地面上砸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江赭带了明月,与江梦同坐一辆马车,却在快要到达布庄时,被江梦改了路线。
江梦佯装记起了什么,拉起江赭的手,堆笑道:“原本我们江家布庄的绣娘手艺在淮阳已是顶尖,但我最近听说有家江南布坊来了一位蜀绣先生,难约的很,每个双日都会关门谢客,只教绣艺。今日恰好是单日,姐姐既想让我参谋绣样,那妹妹就自作主张,帮姐姐安排了,我已让人打了招呼,让这位蜀绣先生推了他客,先为姐姐选绣样。”
“妹妹费心了。”江赭客气道。
江梦摇了摇头道:“姐姐哪里的话,以前是妹妹不懂事,就当我借此机会为姐姐赔罪了。”
马车临时调头,朝着淮阳城的西南方向驶去,虽然在江赭的意料之中,但看着周围开始陌生的环境,心中仍是涌出一丝怯意。
待马车停驻,江赭故意支开了身旁唯一会拳脚的明月,当着江梦的面道:“明月,方才来的路上,我见一个小童在吃梅子,你也去我们之前常去盐水铺子帮我买一些解解馋。”
这些对白,都是江赭提前与明月排演好的,此刻唯一的观众便是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