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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傻舞伎(2 / 2)

半时候。

泪水冲洗了薛红碧精心描绘的眼妆,眼尾晕染的红褪却,露出缠绵而哀伤的,如牡丹花瓣上的纹路。她像是在笑着,却也是在哭。

“可是你孙辞,也是我唯一佩服的一个。”

能用一生的时间,去思念一件事,一个人,那是一种至纯至真的功力和心境。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一息尚存,生死不忘,至拙到最后,会回光返照得令人动容。

“《白纻》舞,我承认你跳得比我好。”

《白纻》舞,原为吴歌西曲,为江南吴地女子浣纱织布时所唱之曲,后渐演变为女子手持白纻而起舞的舞蹈形式,是典型的汉族清商乐舞。

这种自民间采风而来的舞蹈,多半节奏欢快活泼,充满民间少女们嬉戏打闹的日常生活趣致。因此,若按孙内人从前教舞部的法子,目前这些舞伎少女也是演得出来的,只要显露少女天真无邪的本色就可以了。

但经过前代上官皇后创编之后的《白纻》,其意境风格迥然区别于民间谣曲,其内涵有了质的提升。

如果说原舞仅是“思无邪”的,小女儿的朴素情态,上官皇后则在此舞之中注入了世家文士的风流,和屈原诗赋一般,美人香草的象征形容。

舞姿展现的是水色月下美人低徊,但中心所咏叹的其实是情思,

所咏叹的看似是男女情思,中心所悼其实是万古不可追的,对于时间流逝、时世改易的感伤。

阿秋即便不通乐舞,但经历一整个下午两位教习之间的唇枪舌剑之后,也明白了一件事:以舞部如今的水平,要拿出不逊色于前朝水准的《白纻》舞,着实是难比登天。

但这个机会,却是她冒死夜闯宫禁,又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顾逸亲自插手,才得到的,可以说是弥足珍贵。

如若给文武百官留下的印象就是“不过尔尔,还是散了吧”,还不如归家去看自家舞伎,那么以后不仅百官和皇上会对此兴致缺缺,即便顾逸有心想帮,也再难开口。

毕竟天下,不是一人之天下。

虽然因顾逸重视礼乐,加之国家清宁,百姓安居乐业,仓廪足而后知礼节,乐府始终是会越来越重要的。但到这个重要性显示出来,又落到舞部这些人头上,期间至少也是十年以上时间。

阿秋等不起,被黄朝安盯着的舞部更加等不起。

无论如何,这次的《白纻》都必须成功,而且是空前的成功,才能一扫朝中对于乐府舞部颓废不振的印象。

师父万俟清传来的,经她在脑中还原之后的第二句话,便清楚明了地,不断回响于心:

“欲复白纻之舞,当访栖梧之宫。”

阿秋学晓了规矩,这次不敢再高来高去地直踏栖梧宫中。皆因知道此地有前代“天机四宿”之一的“风雷斩”褚元一镇守。

连六宫第一人的宸妃亦是默许了褚元一霸占此地的,她总不可能把对方赶出去。

但这元一姑姑极凶,若见面不打架是不可能的。她绝不可能客客气气放自己在栖梧宫里闲逛乱翻。

于是,阿秋计从心头起,在去栖梧苑之前,先摸去了司膳监,摸了一瓶西域的玫瑰酒,一盒羊肉羹,一样鲈鱼脍出来。她料想那元一姑姑那般骨头硬,虽然一身好武功,是断然做不出如她一般去司膳监偷食物的事的。

也因此,看她的形容颇为潦倒。过的必不是好吃好喝的生活。

饮食乃人之大欲,她给她带吃的来,那褚元一未必好意思一见面就动手。

阿秋拎着一瓶玫瑰酒,一篮羊肉鱼鲜,立在栖梧宫外,封锁声音不使外传,单单束声一线,远远送进去道:“晚辈阿秋,来向褚前辈问好。给前辈带了些吃的,望不要嫌弃。”

内苑中果然传来风声。一个花白头发的佝偻身影迅速出现,接近门口。正是上次所见的老妪褚元一。

阿秋心下诧异,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对方不会搭理,甚至要接背后偷袭的准备:这元一这次倒这般听话的?她叫一声便乖乖出现了?

褚元一立在门内,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你是阿秋?”

阿秋愈加一头雾水。她从来就是阿秋,难道她上一次就不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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