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见顾逸面上神情阴晴不定,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状况。
她自然不知道顾逸在想该怎么发落她。只是她习惯上从来都不会让自己落于被动的境地。
打不过,那就跑。
她以眼角瞥见一侧的殿门,右掌探出如兰花,虚劈一记,同时向右侧急闪而去。
这是风雷斩中的“拈花式”。脚下步法却是舞伎所用的“滑步”。
她料想顾逸不曾见过这步法,应无法及时将她擒住。
顾逸的确没有擒她,只不过她恰如其分撞进了顾逸后发先至、恰恰拦于殿门的身形之上。就像是她故意撞进他怀里一般。
顾逸极其不客气地双臂一举,将她自怀里拉出来,重重放下,轻咳一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又背对她,整理被她撞散的衣襟,从容自若地道:“你这般上赶着往我怀里钻什么?”
阿秋差没被他气晕,她在本门何曾吃过这种亏,若非皇帝在此,就要跳脚大骂。
殿门外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急如流火。
亦不见侍卫禀报,便见白袍银铠的一人匆匆闯进来,见到顾逸和一个美貌少女单独在此,亦不由得一愣。
阿秋却是心下大惊,忙低了头不敢多看。
皆因这人就是曾与她于显阳殿顶决斗的羽林军大统领“银鞍白马”司空照。只不过那时她蒙了面纱,司空照不曾见她容貌而已。
司空照却是没空管这些事,她疾声道:“少师也在此,那就最好了!关内侯李重毓的前驱三千轻骑,已到建章城下叩关,请问少师,我们是放人进来还是不放?”
建章城内正中官道,灯火通明,密集的马蹄声自城门口传来,如战鼓敲响,如大潮初起。
朔方军的这支三千轻骑,日夜兼程而来,名义上是护送朝觐贡品先行的使臣。
实际上,是明晃晃试探中央对于朔方军北来的投石问路。
这三千轻骑配备的是血统最为纯正的北羌战马,衣甲鲜明,阵容严整,就是没有带像是礼品、辎重的车队。
所谓的护送贡品,不过是个明目张胆的借口。
而顾逸的答复是,开城放人。
带领这支朔方军的将官诸茂是个高瘦的中年人,一双眼睛锋锐而有神采。
羽林军大统领司空照亲自策白马陪同他入城。
诸茂马后不远处,却跟随有一辆马车,前后均有朔方军士护拥。有一名年约十四五,眉目堂堂的小将,执戈护卫于前,看军阶品级显然不低。
司空照只扫了一眼,心中打鼓,又觉得不便多问。心想难道这就是李重毓进献的贡品?
戍卫建章城的军士,都是裴元礼统领之下的建章师。
裴元礼是否发过话不得而知,只是官道两旁维持秩序的建章兵士,人人虎视眈眈,眼神均充满敌意。
其实此时夜深,城内又有宵禁,百姓不得乱走,并无须格外维持秩序的必要。不过城卫还是紧急调动了驻军来官道两侧,名为维持秩序,实则监视朔方军一路入城。
朔方军上一代的关内侯,李重毓之父李明远,陨落于与裴元礼联手作战的渡江一役,而李重毓为此多年不曾朝觐,明示暗示要朝廷将裴元礼以军法下狱,此事人人皆知。
被朝廷多加催促之后,李重毓如今号称朝觐,又直接挥师北来,其意自不是善了。
司空照是羽林军大统领,乃直属皇帝的人,既非建章师系也非朔方军系,故此谈笑自若,对两军间的敌意只作不见,谈笑风生地陪着诸茂一路前行。
少师顾逸让身为皇帝直属亲信的她亲自来接朔方师入城,怕不就是料到了如今局面,防止两军在城中发生冲突。
但是,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朔方军的先行军忽然齐齐止步,司空照和诸茂亦勒马望向前方,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一名传令官匆匆执着火把策马而来,神色凝重报告:“禀参军,神獒营的人在前方拦道。”
建章师中,又以神獒营等级最高,为裴元礼的亲卫营。平时纵犬马伤犯京中行人商户,亦无人敢过问。
司空照虽然位居上将军,但她向多在宫城,极少这般直接参与到与建章师有关的事中。听到这一传报,脸上神情也不由得冷了下去。
作为皇帝亲信,她平日尽量不与重臣大将发生冲突,可说谨小慎微。然而神獒营明明知她在此,却当前阻道,可算故意挑衅了。
此刻的神獒营当然不怕故意挑衅,朔方军再精锐,入建章城的只有三千人,十几万建章师足以将他们尽歼于城中。问题是谁能挡得住李重毓举全军而来的报复,以及南北立陷分裂的局面。
诸茂虽然面沉似水,却向她拱手一礼,道:“此事如何处理,还请上将军示下。”
司空照歉意的回抱拳,道:“此事本将必回报皇上和少师。现在,本将先去前方一看究竟。”
诸茂亦不送,只是淡然道:“有劳。”
即便对着皇帝亲信的大统领,只身率三千人入建章师虎视狼顾的京城,区区一名前锋参军亦能无谄无骄,不卑不亢。这份胆气与脊梁骨,便令向在军中的司空照刮目相看。
司空照策马驰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