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弦苟延残喘的手机电量在完成与钟立谦有关的一些列拉黑删除后走到尽头。
一只logo在黑暗背景上闪了闪,继续陷入无边安静的沉默。
初弦知道应嘉涵和自己是同款手机,车上应该会有备用充电线,但她捺下了询问的意思,转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应嘉涵目不斜视地左打方向灯,银色线条的性能超跑如一柄雪亮钢刀切入车流,炉火纯青的车技让周遭司机不约而同地避让开来。
“朋友新店开业,过来捧场,就在隔壁。”他说:“很巧,遇到了钟先生,闲聊时得知原委。”
他口中的钟先生必然不会是钟立谦,初弦不予探究,淡淡应了个单音节后不再说话,车厢蔓延的沉默化作一只有形的手,不由分说地拽着应嘉涵往下坠落。
他忍了忍,终于忍到了第二个红灯路口时转头看她:“不是......你不问什么?”
前端有朦胧如雾的灯火,光质虚无缥缈地推移,给他一向是过于冷淡锋利的侧脸镀上柔和光边。
初弦笑起来,此时此刻从饭局抽身而出的她才显露一丝真实的鲜活。
“我应该问什么?”
应嘉涵性子和初弦其实有几分相似,都是不容易喜怒形于色的人,但他眼底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无形地烫伤她不明蜷曲的手指。
她想,其实我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镇定和无所谓。
应嘉涵踩下油门,跑车风驰电掣,她几乎可以从被精钢玻璃阻绝的风声中,感受他潜藏在抿直唇角下隐忍不发的怒气。
他压低声音,咬牙道:“贺清越有未婚妻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初弦手指点着玻璃,雨已经停了,但地面仍是很湿,这一片城区路灯是新建的,闪在夜里格外好看。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迎向应嘉涵恰好与她相撞的目光,在他如一池冷墨的眼底缓慢地点头:“我知道。”
应嘉涵:“............”他可能有满腔的话讲不出来。
初弦难得见他这副模样,一对规衬梨涡点着盈盈笑意:“很早之前就和我说过了。是戚家那位小姐,现下已经解除婚约关系。”
应嘉涵干巴巴地憋出一声“哦”,他闷闷往前开了十几分钟,修长指节紧攥方向盘的黑色皮质,初弦见状宽慰他说:“你真的不必担心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他没回应,闷不吭声地摸出一包烟,单手控着方向盘的同时抖出一支烟咬在齿边,打火机就在目之所及的范围,他腾出手就可以点燃,但喉肌紧张片刻,那支苏烟到底没有点燃。
“我没这么想过你。”应嘉涵像是落败一般,摘了烟捻在掌心,继而丢在一个金属灰的车载垃圾桶里,说道:“有些时候我觉得,你其实很像应家人。”
车窗降了半条缝,五月里的夜风清爽舒适,她细细感受了会儿这条街特有的花香,才转过眼,“我想你这句话应当不是夸我。”
当然不是。
应嘉涵咽下无关的话,却没就这个莫名其妙提起的话题继续深入。
初弦看着柔软,性子也谦和温顺,但她骨子里却有一种不容摧折的傲气。这是自她义无反顾离开望园,再委托律师处理爷爷留下来产物的决绝中所窥见一斑。
初弦给他报了地址,应嘉涵划到导航,发现她所住的地方和研究院相隔很近。
这条路不堵,他很顺畅地停到小区门前,初弦解开安全带,试着推车门,但纹丝不动。
知道他有话想说,初弦不催促,也没惦记自动关机的手机,她手指拨弄风口香薰,味道不刺鼻,干净好闻。
初弦没等多久,听见应嘉涵艰涩低哑的嗓音。
“你以后还回终南别馆吗?”
她伸手揿亮顶灯,于是他面部的所有细微表情昭然若揭。她借着这点昏光去看他,他们都很像应华年,所以他们也很像彼此。
但从面容上看,应嘉涵更像哥哥而非弟弟。
初弦缄默一息,忽然鬼使神差地反问:“为什么?”
应嘉涵迟疑片刻:“爷爷对你很好。”
“爷爷对你不好吗?”
他们同时陷入沉默。
抛出的问题不算难以回答,但无论是哪一种精心矫饰的回复,似乎都欠奉一些原本意思。
应嘉涵再次拿出烟盒,初弦替他开了窗,温声说:“不必顾及我。”
他手指摩挲着纹理清晰的小砂轮,半晌擦开打火机,垂眸衔火。
“爷爷不怎么喜欢我,他也是。在应家,我的存在更像是一个随时随地揭开便会溃烂流血的伤口,而这个伤口经年不愈,提醒当年瞒天过海的事情有多愚蠢。”
初弦在贺清越口中后知后觉地得知内情,当时第一反应——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母亲。
荒谬念头一闪而过是更加沉重深刻的无奈,她伸手挥散随风飘过来的白色烟雾,应嘉涵吐息空档中瞥她一眼,抬手在灭烟器里碾了几道。
“嘉涵。”她看着他眼睛,轻声说:“但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而且事到如今,再去纠结对错显然没有意义。”
应嘉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