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爹。”
“猜到了。”
陈落侧首暼了眼低头点火的敖西然,“他们很早就离婚了。”说罢,陈落接过敖西然递来的火机。
啪—
火光喷射,在寂静的小区秋千上炸开一道人影。
“那时候我还小,根本就不记事。这些都是我从他们嘴里拼凑出来的。”
陈落吸了一口烟,目光悠远,“他们俩是自由恋爱,未婚先孕有了我。我妈说她那时候被我爹的花言巧语冲昏了头脑,死活认定了他,非要嫁给他。”
“尽管我那早已经死去多年的外公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可架不住自家闺女铁了心的想嫁啊。最后,我外公死了,她也嫁了。”
“这是听我妈说的。”
敖西然在旁安静地听着,并不应声。
陈落又点燃一根烟,“我爹那边有亲戚在医院上班,就偷偷给我妈看了孩子的性别。之后,我爹他妈每天在我妈跟前念叨着'孙子'什么什么的,说让我妈给她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凑个好字,还说一定要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好让他们陈家后继有人。有时候我爹他妈还会恶狠狠地瞪着我妈的肚子,仿佛我妈肚子里藏了她的仇人。”
“那个时候我妈才知道她怀的是个女儿。”陈落苦笑,“就是我。”
敖西然想安慰她两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僵硬着身子拍了拍她的肩头,然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陈落。
这是烟友之间的默契。
“我妈说她实在忍不了她心心念念盼着的孩子要遭这样的罪。就跟我爹据理力争。”陈落呵了一声,继续道,“我爹那个人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亲妈一撺掇,立马就跟没了筋骨的泥人似的——没主见!”
鄙夷的情绪一晃而过,陈落又恢复了沉静,“在知道我是个女孩儿后,陈家桥也期待过我的出生,因为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可架不住亲娘的洗脑啊,生儿子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
“应该做的事?”陈落嘲讽地自问自答。
“我妈也是有点子个性在的,她辛苦怀胎十月生孩子,哪能容许那些傻逼玩意说三道四的。她就直言立场,只生我一个。要生儿子没有!”
陈落一边说一边在脑袋中将这些零碎的文字拼凑起画面来。
“陈家桥的妹妹知道这个事后,从婆家跑回娘家,天天羞辱我妈,说她是个不下金蛋的母鸡。说我妈没她有本事,一举得男。不仅如此,她还天天找陈家桥说老婆不打不听话。”
“陈家桥是个懦弱又虚伪的男人,他只想要结果,过程怎么样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因为受罪的人反正不是他。我妈的性子也犟,死活不同意再生。两个人没日没夜地吵,吵完后陈家桥又厚着脸皮跪在我妈跟前,让我妈给他生儿子。”
“我妈慢慢也心软了,陈家桥是她死活要嫁的人,也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僵着。”
“可世事哪里会尽如人愿。”
陈落的情绪来回波动,声音越发清肃起来,“因为我妈一直不松口,那个老女人竟然动手打了我妈,那个时候我妈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了。这么一闹,把我妈的心软也打没了。你猜那个时候陈家桥在做什么?”陈落顿了顿,侧首问敖西然。
“他不会在看戏吧?”
“呵!他当时坐在一旁看他妈打他身怀六甲的妻子。把我妈气的羊水破了。他们两个人竟然无动于衷地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也不管我妈。”
“那阿姨······?”
“是邻居!邻居大婶听见了我妈的惨叫想过来看看怎么回事,正好撞见了我妈羊水早破,就带我妈去了医院。我出生以后他们一家也没去医院看过我妈,都是我妈朋友轮流来医院陪我妈的。”
陈落音中哽咽,“后来,陈家桥的妹妹听说了这事,胡搅蛮缠说我妈打了她亲娘,要跟我妈拼命。”
“我妈那时候正在坐月子。”
“我妈的头疼、胳膊疼都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后遗症。”
说完这一句,陈落垂下一滴泪,借着点火的空档,一擦而去。
两人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地等待一支烟的燃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