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妹妹,你说的十三公主和东厂提督之间的事,可当真?”
皇贵妃坐在交椅上,抚弄着指上的镂空金护甲,她着一身紫红色宫装,雍容华贵,扑了许多脂粉,却仍挡不住透出的那般病态模样。
“掌印从前跟臣妾说的,不曾有假。”卞绒绒跪在地上,低眉顺眼说道。
一个小宫女听了,眼神躲闪,脚下动了几步,被她身旁的姑姑发现了,打了打她手臂,“动什么动,站不住就去给娘娘捏捏肩。”
小宫女连连点头,上前去给皇贵妃捏肩,手刚放上去,被皇贵妃一巴掌拍开,她“嘶”了一声,开口燥怒:“滚开些,不知道本宫身上被罚的伤还没好吗。”
小宫女吓得跪下,不敢多言。
皇贵妃翻了她半个白眼,转向卞绒绒时,嗤了一声,“你倒是巴结上个还算有点用的东西,他能告诉你这些,还真是把你当他内人了。”
她不喊掌印,也不说什么男人,在她眼里,没根的太监,连人都不是。
卞绒绒挤出个牵强的笑。
皇贵妃阖上眼,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另一只挥了挥,“本宫还从未见过你这种为了不和皇帝扯上关系,去求一个太监的,笑煞我也,也罢,你既帮了本宫一把,那本宫自会替你向敬事房那边安排的,走吧,本宫乏了。”
卞绒绒应“是”,起身退出正殿。
她出来后走得快,一路东看西看,终在永和宫前的一座水榭旁的小道上找到了商藤的身影。
商藤独自来的,内侍告诉她皇贵妃只让她一个人来。
卞绒绒和商藤迎面撞上,商藤向左迈一步,她便向那边移一步,商藤往右,她就继续拦。
商藤抬头看她,说道:“卞才人这是什么意思?”
卞绒绒小声道:“公主,你甘心成为那些阉人的手心玩物吗?我能帮你……”
“打住,什么玩物,什么阉人,卞才人在说什么,本公主没听懂,”商藤警惕起来,向后退几步,“莫要拦本公主的路,本公主要去见母妃了,拦本公主的下场你可知道?”
卞绒绒拉过她的袖口,“公主,我是真心的。”
“卞才人下次可不要光天化日之下说这样的话,当心让人听见了,”商藤指了指水榭后的假山。
卞绒绒转头去看,那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只鸟儿都没,再回头时,商藤已然走远。
商藤可不想再介入谁的命运,介他因,承他果啊,她虽然蛮可怜这个角色的,但是她已经开始和陈弦作对了,作为女主的无脑跟班,站谁的队不必多说。
商藤进了永和宫后行了个礼,皇贵妃示意她坐下,方才那小宫女上来给她倒了杯茶。
小宫女手脚都不麻溜,一个不小心茶水溢出,滚热的茶水撒在商藤手心上,烫得立刻就红了,身上袄裙也被打湿,小宫女慌慌忙忙掏出手绢给她擦水,偶然间抬起脑袋,和商藤一个对视,看见了商藤整个身形,和她的头顶。
小宫女猛然睁大眼睛,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玉制的茶具碎了一地。
她嘴巴微张,半天没道出一个字。
皇贵妃拍了拍椅上把手,又因动作太大扯到了背后伤口,又嘶了一声,才怒道:“哪来的黄毛丫头,做事如此鲁莽,本宫是看这春天来了,人都睡愚钝了!拖出去杖责二十。”
姑姑赶忙上来搀走小宫女。
小宫女在被拖出门的瞬间终于回过神来,眼看要被拖去杖刑了,飞快说了句,“公主,咱们见过,那天晚上,奴婢给您送吃食过来,打翻了食盘!看在咱们这点情谊上恳请公主饶了奴婢。”
商藤眼皮跳了跳。
什么鬼,你明明不是给我送的好吧!还敢要挟我。
什么人呐!
商藤假笑道:“母妃,算了吧,她不过是个笨的,人倒也不坏。”
她咬牙切齿,加重“不坏”二字。
皇贵妃笑道,“听藤儿的。”
就此,小宫女才没被拖出去,而是跟着姑姑回了下房。
小插曲后,又换了一批新的宫人,过来替商藤倒茶,顺便收拾了地上那堆残局。
茶水混着淡淡的脂粉味,细细一闻,还有一股不算浓烈的叶香,地上那滩水倒是味道冲人,熏得商藤扇了扇鼻子。
商藤颇有些嫌弃,“这什么茶?”
宫女应道:“回公主的话,此为祁门红茶,味道浓郁,口味独特,是娘娘特意为您准备的。”
商藤狐疑地点了点头,但并未喝它。
皇贵妃也不说话,半晌,等得商藤耐不住了,她才指明了意思,“藤儿想必知道本宫家父的事了吧。”
她指的吏部尚书被东厂番子带走了,听说是进了诏狱,具体在哪众人都不清楚。
一路来,传得沸沸扬扬,商藤知道了也不足为奇,只是她感叹——
皇贵妃你爹被人抓了,家都被围了你还坐得住,甚至稳得不行,佩服。
“儿臣已知晓,愿母妃莫要因这些事伤了神才好,清者自清,不必多忧,”商藤说道。
皇贵妃点了点头,“家父出事,必然是要牵扯到本宫身上,本宫虽未参与其中,但本宫多半会受其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