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六儿早便听到里面有些不对的动静, 刚要踹开挡在门口的红叶冲进去, 接过里头的顾葭自己开了门出来,身上湿了一大片,脸上有被烫过的红痕, 一闪而过。
“哎!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老太爷被你气的都喘不过来气了!”红叶吓了一跳,还想帮老太爷出口恶气, 接过一看六儿凶神恶煞,登时又缩了回去,闭着嘴, 不敢支声。
六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能找老太爷的麻烦, 更生怕顾三爷出事儿,脚程便飞快的跟过去, 小跑到顾三爷身边,问说:“三少爷, 方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顾葭摇头, 摸了摸好似被烫掉一层皮的脸颊, 湿漉漉的眼睫毛使劲儿与下边儿的睫毛碰了碰, 好像有些看不清楚东西:“没什么, 回去吧, 再也不过去了,你去叫顾无忌回来, 打电话过去, 不管他在干什么, 告诉他,让他跟我回天津卫去!我现在就收拾东西,他必须得跟我走。”
他声音坚定,哽咽,但到底没有在六儿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难得的气势汹汹摔门回屋里,把门外的雪花都震得飞起。
六儿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的确得让四爷知道,三爷和谁闹矛盾他都可以解决,他有这个权限,四爷给了他这个权限,可若是跟老太爷闹矛盾,六儿就没有法子了,四爷还是很敬重老太爷的,话里话外都是要让老太爷走的体面,但如今老太爷惹了四爷珍贵的宝藏,恶龙四爷肯定不乐意。
他单独跑去隔壁打电话,小门厅口的壁式电话专程拿给下人与外界联系,他想了想首先打去江老板的店里,江老板没有在店内,接电话的是个口气不大好的年轻人,说:“喂,江爷不在。”说完这人就要挂断电话。
六儿立马道:“这里是顾府,请问顾四爷在不在江爷身边?”
“哎呀,原来是顾府的电话,我现在就去问一问哈,您别着急。”说罢,电话被轻轻放在一旁,或许是什么玻璃桌子上,于是六儿这头便能听见‘哒’的一声脆响。
大约过去了不到半分钟,那头接电话的小子回来了,气喘吁吁的,显然是跑回来的,说:“问过了,江爷今天出城去了,没和顾四爷在一块儿,但是有人在陆家典当行外头看到顾四爷和陆先生一块儿进去呢,您打那边的电话问问?”
六儿立马点头,他要来了典当行电话后,便又立马转动电话上的数字拨打过去,等待接通的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仿佛能在他的心口增加一块儿秤砣,把他的心一点点压下去,满脑子都是方才看见三少爷眼睛通红,脸上被烫伤的画面。
是了,不该先打电话的,应该先叫医生过来才对,而且还不能叫威尔逊大夫,毕竟论起来威尔逊大夫可是老太爷那边请来的洋大夫,指不定三少爷不乐意再用人家。
想到这里,六儿立马焦急得不停交换左右脚的重心,幻想着那双总是迷人的眼睛开始渐渐涣散,幻想着顾葭那张总是使人无法忘怀的美丽脸庞永远留下红色的疤痕,天啊……
六儿忽地有些失魂落魄,可再这个时候,电话终于是被那头的人接通,接电话的是个沉稳的老者,嗓音慢吞吞、不疾不徐,问道:“这里是陆氏典当行,哪里找?”
“这里是顾府,我找顾四爷!”六儿紧紧握着话筒,头重脚轻的感觉自己好像挂断电话回去再看顾三少爷,顾三少爷就已经香消玉损了一样,“快快快!有急事!”
那边的老头被电话里的焦急催促的打翻了刚泡好的茶水,‘哎哟喂’的叫出声,随后连忙说道:“您先生那位找四爷啊?四爷和我们七爷前脚刚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可怎么办?!”
“那你现在在追出去还能追得到吗?!”
“这不好说啊,七爷和四爷是坐车走的,咱们得会飞才追得上吧!”老先生听那边似乎的确很急,一边擦身上撒的茶水一边出主意,“这样吧,若是方便,您把您要说的话告诉我,我这边就派人出去四处找,总有人找得到,我自个儿也在店里等,总有一个人能把话带到七爷他们耳朵里,您看如何?”
六儿六神无主,只能答应,他说:“你就告诉四爷,喊他快快回府,三少爷有点不舒服,叫他回来一趟。”
“得嘞。”老朝奉记住了,说,“等着吧,我立马就让人分头去找。”
陆氏典当行里因为七爷来了的缘故,这两日伙计都多了起来,原本分散在其他分店里面的伙计还有账房先生,各种前来拜访的老土夫子也数不胜数,这些人有的不必让七爷见,老朝奉出去糊弄糊弄就得了,有的人行业里头名气大,七爷和人家以前有过合作的,就不是老朝奉能陪客得起的了,因此就要约时间让老土夫子们和七爷见面。
大过年的,典当行里的客人又多,大多是些过不起年,或者还不起债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抱着据说是传家宝的玩意儿来估价。
老朝奉穿过人群,拿着老烟杆子对机灵的跑堂伙计杨树招了招,嘴皮子特能说的杨树立马凑到老朝奉跟前,恭敬的跟见着自己爹没两样:“咋啦,老朝奉,有什么吩咐?”
杨树今年刚十四岁,经人介绍来这里学习,跟着老朝奉学那断识宝贝的本事,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