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
盲龟寻找浮木是盲目的,浮木在大海上是漂零的,它们能在大海的同一个海域碰到的机率极其渺小,碰到了能把脑袋嵌入洞孔的概率又极为渺茫。
杜千千觉得自己就是这一只盲龟,眼前一片模糊,犹如她的结局。
兜兜转转,她终究绕不开这个怪圈。
她攥着拳头放在唇畔,死死咬住,压抑的呜咽在客厅悄然游荡,她嘴唇哆嗦着,给闺蜜打去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立马问:“尹婷,周淮正受伤了,你知道吗?”
闺蜜从杜千千混乱的叙述中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十多年的事:“没征没兆的你怎么提起这老黄历来了。”
“所以你知道的对吗,他怎么样了,没事是吗?”
“也不算没事吧,怎么说肺被捅出那么大一窟窿眼,不过总算是救过来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闺蜜说起这事带着沉重,难得没了平日玩笑的语气。
杜千千再次确认:“他还活着是吗?”
“……怎么听着你挺不希望他活着的啊,你们前段日子不是见面了,他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她顿了顿,“说实话,要不是这几年又跟你恢复联系了,我真打算不要你这个发小了,千千,我到今天还是要说一句,真挺不理解你的,当初他还住院呢你人就没影儿了,避开我们所有人,把我们拉黑删除,周淮正那时候,看着跟没事人似的,其实都能看出对他打击很大。”
杜千千捂着眼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变了,什么都变了,他本来好好的……”
“你说你哭什么呢,都过去的事情了,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你们现在这样处成普通朋友也挺好。”闺蜜知道她有抑郁症,拣了点另外的话来说,“你结婚的那天,其实他从国外赶回来了,12个小时的飞机,只为了看你一眼。有个红包,没有写名字,就是他托我给的,能给你送礼说明他已经放下了,你也不用太介怀。”
杜千千怎么能放下,她的过往在最爱周淮正的时候戛然而止,叫她如何释怀。
刚才不敢打开的微信被她调到与周淮正的聊天窗口,所有文字都没有变过,最后一条记录是周淮正发的:我出国没多久收到你说要分开的短信,再打电话已经联系不上你,等我再回国,你已经结婚了。
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块骨架在慢慢往里填肉,但之后的杜千千仍是全无印象。
她停在最爱周淮正的时候,没法冷静,于是把上次没有给予回复的信息在今日连发了数条过去:周淮正,你在不在,能不能接下电话,我们聊聊好不好?
周淮正,是因为我忘了我们为什么分开,你才没说实话对不对?
周淮正,对不起,你现在在哪儿,还在水电站吗?我来找你可以吗?
她等了一个多小时,从日落西山到夜幕四合,等到两条简短的信息:你干嘛的?
调查我?
这七个字在眼前不断放大,戳破了杜千千那不足以道人的一点小心思。
她猛然惊醒,她在做什么啊,她是有夫之妇,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她发了对不起过去,那边跳出感叹号,周淮正删除了她。
改变过去,也改变了未来。
她和周淮正从来没有未来。